冷汐就这样静静地躺了大概十日有余。每日里,太子总是不辞辛劳地前来探望,关怀备至。然而,每当话题不经意间触及她回将军府养伤之事,太子便总是巧妙地转移话题,或是寻找由头便离开。
记得有一天,太子问她:“冷汐月,可愿换个身份重新来过?孤保你一世无忧。”
她看着他,久久没有回过神。她心底的不安感越来越大。
宫人们日复一日,对她照料得无微不至,她行至何处,皆有侍从默默相随,宫门之外,更有守卫严阵以待,将她牢牢守护在这片天地之间,令她想要脱身,都变得异常艰难。
终于,她心中浮现出了一个她一直不敢去想的问题,难道,太子这是要将她悄然软禁于此吗?
此后,她绝口不提重返将军府之事,仿佛那段过往已被尘封心底。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行动范围悄然间得到了默许的拓宽。终于,那一日,她瞅准时机,趁着周遭无人留意,悄无声息地溜了出去。
宫人与侍卫们很快便察觉到了她的失踪,一时间,整个宫殿内外都忙碌了起来,四处搜寻着她的踪迹。她则如同一只灵巧的小鹿,东躲西藏,穿梭于宫墙之间,与搜寻之人巧妙周旋。最终,在一次偶然间,她避入了一间偏僻的房间,得以暂时摆脱了追捕。
这个房间虽小,却透着一股雅致的书卷气,更像是一间精心布置的书房。中央摆放着一张古朴的书案,两侧……
她猛地怔住,目光被四周墙上的景象牢牢吸引。那竟是她自己的数幅画像,一幅幅生动鲜活,仿佛将过往的时光定格。有她在赏菊宴上,亭亭玉立于绚烂花海前的倩影;有她跳月吟时,身着红衣,翩翩起舞的绝美瞬间,这样的画面竟有好几幅之多;还有她在幽暗房间内,低头沉浸于话本世界的温柔侧颜……
她久久回不了神。
“意外吗?”一道清冷的女声突兀地在她背后响起,如同寒风拂过静谧的湖面,泛起层层涟漪。
她猛地转身,只见太子妃正立于几步之外,神色淡然,目光中却似乎藏着千言万语。
“太子妃?你怎么在此?”她问。
太子妃却没有回答她的这个问题,而是走到那些画前,看着上面的画悠悠地道:“冷汐月,我真的好羡慕你。”
“你能得一男子如此倾心相待。而这男子还是这世间最优秀的男人,亦是本宫的夫君!”言语间,太子妃的声线里夹杂着一抹难以掩饰的不甘与嫉妒,最终,这一切复杂的情感都化作了一声轻若呢喃的叹息,飘散在空气中。
太子?太子喜欢她?不,是太子暗恋她?她可是他弟弟的妻子啊!冷汐月有点无法接受。虽然早有觉察,但真正面对去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见冷汐月眉宇皱起,似是不信。太子妃扯起一抹嘲笑,“不信是吗?本宫起初也不信。可是……”
太子妃轻启一盒精致之物,从中拈出一枚香囊,幽幽叹道:“他那香囊,藏着的心思可真深。我前去送点心时,屡屡撞见他目光温柔地落在那香囊之上,那眼神,是他从未给予过旁人的柔情。起初,我只道是哪家姑娘的物件,让他如此挂怀,心想若是真喜欢,纳入东宫便是,毕竟这东宫之中,女子众多,多一个或少一个,又有何妨?”
“直至一日,我无意中发现他竟开始描绘你的模样,还特地置了一间暗室,专用来存放你的画像。那一刻,我方恍然大悟,原来他心中所系,竟是你。也因此,那份情意,他终究难以启齿。”
“知道你有危险,他连忙带人赶过去了。他不惜和澜贵妃当面撕破脸也要救你出去。他冲进火海救你,还被火烧伤了手臂。把你藏在东宫精心照顾,连本宫也瞒着。若不是本宫一直派人盯着这边,我又怎么会知道你躲在这里?”
“太子妃……”这叫她如何回答?纵是冷汐月平时口才极好,如今碰到这场景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本宫轻启朱唇,又淡淡问道:“你心中对太子,可有一丝欢喜?”
冷汐月闻言,眉宇间未有丝毫犹豫,轻轻摇头,声音清冷中带着决绝:“倘若我心有所属,又怎会日日夜夜思谋着离开这东宫高墙?”
太子的情深似海,于她而言,却是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她曾言,所求不过是与一人携手,共度此生,白首不离。而这份愿景,太子殿下注定无法给予,不论是眼下身为储君之时,还是将来登基为帝之后,皆是如此。
闻言,太子妃的嘴角轻轻勾勒出一抹愉悦的弧度,眼中闪烁着明显的欢愉。“本宫自是明了你的心意,若非如此,本宫也不会亲自前来寻你。太子他胸怀天下,乃是未来的储君,深受万民敬仰与爱戴,他与你之间,绝无可能。本宫身为他的妻子,绝不能坐视他因你而蒙受丝毫的名声之损。”
“求太子妃大发慈悲,救我出东宫!”冷汐月急切地恳求着,眼中闪烁着唯一的希望之光。此刻,在这守卫重重的东宫,唯有太子妃能成为她重获自由的钥匙。
想及自己已“离世”多日,冷汐月心中不禁泛起阵阵酸楚。不明真相的双亲,该是如何悲痛?而那个狗男人,可会听闻此讯,着急地从边关赶回来?若无皇命擅自回京,恐怕会触怒天颜,令他陷入两难之境。
这番思绪,如同细雨般绵绵不绝,缠绕在冷汐月的心头,让她更急着要出去。
“好,本宫自有安排。”
太子妃话音未落,一名宫女已悄然步入殿内,双手恭谨地捧着一套精致的宫服。
“换上。”太子妃道。
冷汐月连忙应声,心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激动。不多时,她已换上那身华美的宫服,然后在太子妃的巧妙周旋之下,悄无声息地踏出了东宫的大门。
重获自由的感觉,犹如春日里初绽的花朵,清新而美妙。冷汐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世间所有的自由与美好都纳入胸膛。
她正欲先返回冷府,将她没死的消息告知父母时,却忽闻人群中传来阵阵议论之声:
“你们听说了吗?咱们的战神将军,竟与北齐的公主联姻了!”
什么?!冷汐月心中一惊,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