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京赫嗓音压得低,烟里浸过的哑意字字化开。
沈夜白坐在对面,隔着一方茶几,愣是没听清楚。
“三哥,你说什么呢?”
楼京赫没有解释的意思,从容起身,迈开长腿走向一侧的电梯。
路过沈夜白的时候,只淡淡撂下一句:“继续找。”
“三哥!”沈夜白站了起来,他沉声道,“再找下去意义不大了,云繁星失踪已经快半个月了。她的车,随身物品和衣服都被陆续找到…人活着的可能性很小,而且最后见过她的人,是连环杀人犯周志豪。”
沈夜白朝楼京赫走了几步。
“我查过,这几年落在周志豪手里的受害者,只有一个活口,但人已经废了,下半辈子都要躺在床上靠尿袋活着!”他隐晦地道,“三哥,找云繁星是警方的事。她对我们,已经没有一丁点价值了。”
身为律师,沈夜白是绝对理智的。
他看得很透彻,就算我侥幸活着回来,也是废人一个对楼京赫再也构不成威胁了。
在他看来,楼京赫根本没有必要在我一个或死或废的人身上浪费成本。
楼京赫那么聪明精明的人,不可能算不清这笔账。
我僵硬地看向身旁的楼京赫,用无人听见的声音,在恳求他,不要放弃我。
别让我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任由凶手逍遥法外!
“沈夜白,第二次了。”楼京赫俊美异常的面孔,泛起丝丝冷意。
沈夜白一愣,“三哥……”
楼京赫侧身看他,那一眼的气势恐怖凌厉。
“没有第三次。”
简简单单五个字,压得沈夜白大气都不敢出,镜片那双一贯精明的眼里升起骇意。
他心虚低头:“对不起三哥,我只是……”
“滚出去。”
楼京赫人已经走进电梯,没再多看沈夜白一眼。
我绷紧的魂体缓缓放松下来。
无论楼京赫是出于什么目的,哪怕是放长线钓大鱼都好,至少此刻,他没有放弃我。
我对他心怀感激。
银面磨砂的电梯门在眼前打开。
我又一次来到了楼京赫的卧室,没有上回那么拘谨局促了。
楼京赫脖子连着锁骨那一片的红痕没有消散,反而有加重的趋势。
他路过穿衣镜的时候淡淡瞥了眼,看见了,但丝毫不在意。他走到吧台给自己倒了杯酒。
切割繁复的威士忌酒杯,在男人冷白清瘦的长指间轻转着,折射出一片迷离碎光,落进楼京赫眼底,被吞噬得一干二净。
楼京赫自始至终地很安静,只有瓶口碰撞杯子的声音,清凌凌地不时响起。
他一杯接着一杯喝,好像杯子里的不是烈酒而是最普通不过的水。
一瓶很快见底。
不知道为什么,他脸上明明没有表情,我却莫名感受到一股浓烈压抑的悲怆。压到极致,爆发就在一瞬间……
‘砰——’
毫无征兆地,楼京赫手中的玻璃酒杯猛地飞出去,重重砸在墙上碎片四溅。
我被吓了一跳。
房间内,陷入死寂。
我错愕地看向楼京赫,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如此难过。
他肤色白,眼尾被酒气洇开的那抹红如血一般。
我恍惚觉得,他好像脆弱得快碎了。
没等我自己想明白,我的魂体已经近到他跟前,咫尺的距离,我能看清他微微颤意的睫毛,活像被主人抛弃的可怜小狗。
我从没见过楼京赫这样脆弱的一面,竟没由来地生出一丝心疼。
如同受了蛊惑般,我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去碰一碰他的眉眼……
就在最后一刻,楼京赫的手机及时响起。
我如梦惊醒,猛地从楼京赫面前弹开,退出去好几米!
意识到自己刚刚在做什么,我尴尬得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是疯了吧!
我居然心疼楼京赫,心疼到克制不住地对他下手了?!
我用力猛拍自己的脸,虽然跟拍空气没什么两样。
“云繁星,你出息一点!”
都怪楼京赫那张脸太妖孽勾人…不,勾鬼了!
楼京赫已经接起电话,打开扩音扔在桌上。
“阿赫。”
公爵夫人温柔慈爱的嗓音传出来。
楼京赫淡淡‘嗯’了声。
公爵夫人敏锐地捕捉到端倪。
“你喝酒了?”
楼京赫不答反问:“有事?”
公爵夫人也习惯了他这种直接淡漠的态度,再开口,语气带上了两分无奈。
“你最近闹出的动静有点过了,楼家宗理堂那边捕捉到了风声,我替你盖过去了。”
楼京赫并不领这个情,一贯嚣张得百无禁忌。
“让他们直接来找我就是。”
公爵夫人有点头疼,“阿赫,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为了找繁星?”
我猝不及防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楼京赫没说话,人走到床边,拉开了床头柜最底层的抽屉。
他从里面取出一样东西。
看清的那一刻,我惊得瞳孔地震。
楼京赫手里拿着的,正是我特意当初出海找大师,为云逸臣求的护身符!
我绝不可能认错,为了求这张符,我才会碰上那次海难,差点葬生大海!
可这符怎么会在楼京赫手里?
我分明记得云逸臣把它送给安娜那个小三了啊。
楼京赫凝视着手里的护身符,眸光沉晦。
“你说云繁星求的那张护身符,真的灵验么?”他幽幽出声。
公爵夫人好气又好笑:“你不是都亲自带人登岛,把那个大师抓起来问过了么?繁星为云逸臣求的,不是简单的护身符,而是最灵验的气运符。那个傻姑娘把云逸臣的灾害都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拿自己下半生的气运来换云逸臣一世平安无虞。用你们年轻人的话来说她这叫什么…对了,恋爱脑!”
楼京赫冷声吐槽:“她不是恋爱脑,她是云逸臣脑。为了那么一个垃圾,命都能不要!”
他吐槽得太精准了,我没话反驳。
只是道理我都懂,但是楼京赫为什么会跑去岛上抓人家大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