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站在几步之外,冷漠地看着跪地掩面痛哭的云逸臣,心底涌上一股浓浓的厌倦。
三天后,这场闹剧他又打算怎么收场?
这次,代替我回来的,是那个跟我长相酷似的女孩吗?
云逸臣他究竟还要拿我的死做多少文章?
我闭了闭眼睛,忽然觉得好累啊。
楼京赫修长高挑的身影,像一片锋利阴影从他们身旁掠过,他甚至没有正眼看一下云逸臣,唯有经过晏南天的时候,他步子微顿,没有回头。
“晏南天。”楼京赫连名带姓地开口,他说,“我们打个赌吧,就赌三天后,你接不回云繁星。就算找回来,也跟上次一样,是个冒牌货。”
他半侧了下脸,语气愈发讽刺,冷嘲道:“被耍一次不够,还要接着被云逸臣用同样的手段耍第二次。晏南天,你这个警察当的,我都替你丢人。”
我深深地看向楼京赫,心口一阵苦涩。
他知道我死了,一开始他就猜到了,只是他半信半疑。
或者说,楼京赫曾经是希望我活着的。
所以他才会把被那个面目全非的女人当成是我,他去病房里,为我祈祷,甚至近乎卑微地求我活下来。
可如今,他在云明珠身上确认了,我已死的事实。
“……”
晏队听了他这番话,犀利的眼神微凝,眼底闪过一抹浓重的犹疑。
云逸臣捂住脸的手不自在地僵了一下。
不等晏队出声,他先猛地扭过脸,悲愤不平地大声控诉:“楼京赫,你不要太过分了!上次我因为伤心过度,才误把找回来的那个陌生女人当成是繁星。
你今天羞辱我,折断我一根手指,我都可以不计较!但你不准诅咒我太太!晏队这样的好警察,也不应该受你这种人的羞辱嘲讽!”
好一番冠冕堂皇的话,从云逸臣嘴里说出来,只令我发笑。
楼京赫都懒得理他,人已经走到了天台入口。
他不知想着什么,在下楼前,突然回头看向他刚才站过的地方,眼眸深处掀起一阵汹涌的情绪,又如潮水般散尽。
天台边缘,空荡荡的,只有寒风卷起尘埃,又萧瑟坠落。
沈夜白跟着楼京赫上了同一辆车。
他强忍了一路,一直等到车子彻底离开烂尾楼,沈夜白这才憋不住地开口:“三哥,你知道你今天在做什么吗?我要是再来晚点,你当着几十个警察的面,把云逸臣扔下楼摔死了。我就算能把黑的说成白的,这官司我都打不赢!”
沈夜白想起那一幕都后怕,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我倒是没想到看起来那么淡定的沈夜白,原来心里也是慌得不行。
我默默给沈夜白竖了个大拇指。
不愧是大律师,他在天台上的时候估计心里更慌,却能装得跟没事人一样,替楼京赫善后,护他全身而退。
楼京赫显然没在听,他有些心不在焉。
他低垂着眼睫,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拓出一片荫翳,目光落在自己摊开的右手掌心上,那样专注而沉默。
我心口猛跳,几乎是同步看向自己的手,刚刚被楼京赫触碰过的手背,上面好像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沈夜白。”楼京赫低低出声。
沈夜白正说得口干舌燥,他随手从车载冰柜里拿出瓶水,拧开喝一口,用询问的眼神看向楼京赫。
“嗯?”
楼京赫抬眼看他,冷不丁地冒出一句:“你信这世上有鬼吗?”
“……”沈夜白一口水差点喷出来,“哈?三哥,你是不是在天台吹了冷风,发烧了?”
他说着,手就要朝楼京赫额头伸过去。
下一秒,楼京赫拔枪,当场顶住了他的脑门。
沈夜白:“……我开玩笑的。”
他讪讪缩回手,人往另一侧的车门挪了挪。
“三哥,你真的没事吧?”沈夜白有些担忧地看了眼楼京赫,皱着眉道,“自从云繁星失踪以后,你状态就一直不太好。今天这事,你真的太冲动了。要不是最后那枪里没子弹,我差点都以为三哥你今天是真的不想活了。”
沈夜白最后这句话点醒了我!
我活着的时候查过楼京赫的资料
楼氏财团的继承人,他从小就接受各种训练,五岁开始,就接触各类枪支训练。
当时我还觉得太夸张了,可今天在天台上,我亲眼看到,楼京赫是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悄无声息地在几秒内卸掉了手枪里剩下的子弹!
我脑子里突然冒出个无比惊悚的念头。
——也许,楼京赫今天是真的不想活了。
我明明已经死了,却仍然此刻感受到一股要命的窒息,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掐住了我脖颈。
我看向楼京赫,他神情淡漠如雾,却莫名刺得我心尖酸疼难忍。
他难道是因为确认我已经死了,想为我报仇,所以今天才不计后果地绑了云逸臣,打算杀了他,然后……
我眼眶涩得发疼。
没有然后了。
这个疯子,他今天根本就没想过要脱身!
我浑身发抖,只想狠狠骂醒他,可张开嘴,却先尝到了眼泪的滋味。
“楼京赫,你……”
我只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就已经哽咽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不只是疯子,还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为什么要为我做到这一步?”
我不明白,视线里,楼京赫那张脸被泪花模糊,我看不清晰。
或者说,无论生前还是死后,我从来都没有看清过这个男人。
我曾经那样希望楼京赫能为我报仇血恨,他也的确如我所愿,一刻也没有放弃过我。
可现在,我却开始有点后悔了……
我没想到,他居然会失控到这种地步。
楼京赫身上堕落的气息越来越浓重,甚至带着自我毁灭的狠戾偏执。
“三哥,你别嫌我话多,我知道你跟云繁星一直不对付,你做这么多,就想确定她死没死是吧?云繁星这次是被拐卖去了南越,那地方可不是人待的。像云繁星那种货真价实的大美女,她只会遭更多罪。
我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活着回来,人肯定也废了。云瑞金那个老狐狸装得道貌岸然,实际上最精明了,他肯定不会再让云繁星出来抛头露面,连带影响云氏集团的形象的。你放心,以后云繁星对我们再也构不成任何威胁了!”
沈夜白一本正经地分析着,丝毫没注意到车厢内气压越来越低。
倒是坐在副驾上,快被冻死的谦人彻底绷不住了,他低头用手挡住脸,用力咳嗽了两声。
“咳咳!沈律师,我记得你还有别的事要办吧?就不送您了。”
车靠路边停下。
沈夜白还懵逼着,“我没事要办了啊,哎?”
谦人直接下车,把沈夜白从后座拉了出来。
隔着车窗,谦人讳莫如深地朝内看了眼,接着把沈夜白又拽出去几步,挡住嘴不知道在跟他说着什么,我看见沈夜白表情越来越复杂,最后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
楼京赫静坐在车内,长指无意识地抚弄着腕骨上那串血色美人泪,眸深如古井,不知在想着什么。
谦人打发走沈夜白,上车之前,又接了通电话。
他简单地应了两句,回到车上,神情严肃地跟楼京赫汇报:“三爷,已经查清楚了。云逸臣今早去的那间疗养院,背后就是云家持股的。他把他妹妹云明珠送进去了。而且还查到一件事,不久前,云家主母舒望梅还在深夜送了一个人进去,是个又疯又哑的老女人。”
我一个激灵,眼睛都亮了起来。
他误打误撞,查到了我的亲生母亲!
“楼京赫,你救救我母亲!”我哀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