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如此慌张?”李亨呵斥道。
“太子殿下,京兆府来报,永兴坊、和平坊昨晚各死了十多人。”侍卫禀告道。
“怎么死的?”李亨吃惊地问道。
“据说是中毒。”
永兴坊属于万年县,和平坊属于长安县,一个在城东北,一个在城西南,二者相隔甚远。
这也太巧合了吧?
自己刚到长安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这绝不可能是巧合,肯定有人在背后蓄意捣乱!
搞乱长安城,对谁最有好处?当然是叛军!
这长安城中有奸细!
昨晚,自己下达了戒严令,城中老百姓出不去,城外之人也轻易进不来。要不了多久,长安城就可以基本恢复秩序,这是叛军最不想看到的局面。
此时,人为制造一些混乱,导致长安城中人心惶惶,纷纷想着外逃,长安城将不攻自乱。
若是叛军前来攻城,这些奸细就趁机行事,来一个里应外合,那就更危险了。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怪本宫心狠手辣了。
“你马上去京兆府,传李浚速速来见!”李亨冷冷地说着,眼露凶光。
“还有,让李藏用也来一下。”
卫士领命去了。
李亨拿来纸卷,提笔写字。唐朝人写字,不是将纸张铺在桌案上书写,而是左手拿着纸卷,右手提笔写字。看过电视剧《贞观之治》的人,应该都知道这个细节。
即便是皇帝的敕令,也是这么写出来的。其实,皇帝的敕令远不如我们想象中的那么正式。
写完之后,撕下来即可,不会动不动就“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皇帝诏曰”这样的圣旨是非常正式的,一般用于宣告重大事宜,非常严肃,比如新皇登基或者发布重大政策。
普通的政令,都是以“皇帝制曰”的形式进行发布。
至于敕令,如果非要找个类比,有点像某个年代的批条,或者某人最喜欢写的手令。
李亨此时还是太子,只能写教令,不能写敕令。
皇帝的敕令具有很高的权威性,无论是中央机构、地方官府还是全体臣民,都要服从敕令。敕令可以改变国家的制度、法律和政策,具有广泛的适用性。
举个例子。《贞观之治》中,党仁弘被告发贪污公帑一百多万钱,大理寺以死刑上奏,群臣都要求唐太宗核准党仁弘的死刑。太宗皇帝以其有功,不忍判死,向群臣求情,群臣不许。后来,唐太宗向天跪求,泪流满面。这时,房玄龄说道,请陛下写一张敕令,臣等照办。于是,就免了党仁弘的死刑。
这时,李俶快步走了进来:“父王,儿臣回来了。”
“大郎,你来得正好。”见到李俶,李亨心中一阵欣喜。
“昨日二弟来信,说父王已经赶回长安。儿臣得到消息,就立刻快马加鞭往回赶。”李俶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一脸的疲惫。
“你的三千死士呢?”李亨问道。
“全部带回来了,儿臣让他们分散进城,散布在各处,以免引起注意。”李俶说道。
听了儿子的回答,李亨深感快慰。
不愧是将来要当皇帝的人,办起事来有章有法。
“这样,长安城中出了奸细,我怀疑乃叛军所为。你安排几个人暗中调查一下,明日午时之前,我要得到确报。”李亨安排道。
“好的,父王,儿臣这就去办。”李俶正要离开,被李亨叫住了。
“京兆府和金吾卫即将到来,你且听一下他们的说法。”李亨说道。
“殿下,裴总宪到。”一个太监前来禀报。
“快传。”
裴冕快步走了进来,向李亨施礼。随后转向李俶,抱拳道:“广平郡王,您回来了?”
李俶抱拳回礼。
李亨示意裴冕坐下,李俶也跟着坐下。在唐朝以前,古人习惯于席地而坐。
不过,此时已经有了胡椅胡凳,与现在的椅子凳子差不多,但上流社会还是习惯于席地而坐。
“裴总宪,本宫奉圣旨监国平叛,深感责任重大,夜不能寐。依你所见,为今之计,首在何端?”李亨问道。
“首在练兵。”裴冕向上拱了拱手,也不谦虚,直接说道。
“其次呢?”李亨又问。
“在于稳住朝堂,凝聚民心。”裴冕不假思索地说。
“裴总宪所言极是。但本宫只有一人,万事纷杂,顾了前,就顾不了后。”李亨用右手拍了拍额头,问道,“不知裴总宪有何办法?”
“太子殿下,老臣以为,首先要分权。宰相干宰相的事,百官干百官的事,将领干将领的事,如此,太子殿下只要总领其端,就能如臂使指。”
裴冕咽了一口唾沫,继续说道:“昔郑国公魏征任侍中时,曾上《十思疏》于太宗皇帝。
疏中有言:简能而任之,择善而从之,则智者尽其谋,勇者竭其力,仁者播其惠,信者效其忠。文武争驰,在君无事,可以尽豫游之乐,可以养松乔之寿,鸣琴垂拱,不言而化。
所以,老臣认为,当下局势,当拣选宰相,信任百官。”说完,又朝李亨拱了拱手。
“裴总宪所言极是,这正是本宫的想法。”李亨看了李俶一眼,又看了看裴冕,问道,“眼下何人可为宰相?”
李俶会意,起身道:“父王,儿臣以为,裴总宪可行宰相之事。”
李亨看着裴冕,问道:“裴总宪意下如何?”
“承蒙殿下错爱!老臣德薄才微,力有不逮,不堪大用,只怕会误了圣上和殿下的宏图大业!”裴冕没想到李亨突然来这么一招,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十分惶恐。
他站起身来,躬身道:“还请殿下另选贤能。”
“裴总宪不要太过谦虚。裴总宪生性忠勤,恪守职责,处事果断,不畏权势,一心为公,颇得人心,这都是本宫亲眼目睹。”李亨说道,“裴总宪就是本宫想要的宰相人选。
本宫决意,由你以御史大夫之职暂行右相之权,统筹中书省和尚书省,一切庶务,由你裁决。你不能决定的,再报本宫判定。
待本宫奏明圣上,再行任命。希望裴总宪以天下为重,不要明哲保身!”
“老臣承蒙太子重托,敢不庶竭驽钝,鞠躬尽瘁。”见李亨态度坚决,裴冕不再推辞。
正说话间,李浚和李藏用同时赶到,在堂外等候。
李亨示意传二人进来。
二人刚要行礼,李亨开口说道:“非常时期,不要有那么多繁文缛节,直接说事。”
李浚和李藏用对视了一眼。虽然是特殊时期,该全的礼还是要全。
太子说什么是太子的事,他们不能忘了臣子的本分。
李浚施了一礼,开口说道:“和平坊、永兴坊下毒之事,据微臣推测,乃叛军奸细所为。”
李藏用也施了一礼,附和道:“微臣也是这样认为的。”
“那你们查到奸人了吗?”李亨问道。
“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微臣和李将军都去看过了,尚未查到奸人的踪迹。”李浚回道。
“现在是非常时刻,若不能剪除奸细,百姓们人心惶惶,我们拿什么守住长安?”李亨很生气。
“请太子殿下恕臣等无能。”李浚和李藏用同时说道。
“罢了。你这个京兆尹也是刚刚上任,尚未查获奸细情有可原。”李亨摆摆手,示意二人不必紧张。
“裴总宪,你有何良策?”李亨转向裴冕。
“老臣以为,可以敲山震虎。”裴冕拱手回道。
“何谓敲山震虎?”李俶问道。
“京兆府可以从大牢中提出几个囚犯,戴上黑色头套,由差役敲锣打鼓押着游街,就说下毒的歹人已经抓到,声势越大越好。
如此,潜伏在城中的奸人必然有所行动,而我们只要守株待兔即可。”裴冕说道。
“妙计!”李亨不自觉地赞道,看来自己的眼光不错,没有看走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