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京兆府时,已是二更将尽,李浚却感觉不到一丝儿困意。
此时的京兆府大堂上灯火通明,衙役们站得整整齐齐。
随着衙役们齐声喊着“威武”,四名要犯被带上堂来。一枝花和两头蛇死活不跪,被押送的衙役从后面踹了一脚,顿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下跪何人?”李浚惊堂木一拍,大声喝道。
“李浚,你算个什么东西,人模狗样,沐猴而冠!不要以为你承袭了卫国公就了不起!那是你祖宗李靖了不起,不是你有本事!”一枝花怒骂道,“老娘就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长安一枝花!”
说着,一枝花高傲地直起腰抬起头,晃得身上的铁链叮当作响。
“一枝花,你本名叫什么?”李浚虽然很生气,但此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本名,哈哈,老娘早就忘了!你就写一枝花好了,砍头的时候,老娘一定认!哈哈!哈哈!”说着,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一时间浑身颤抖,铁链之声不绝于耳。
“大胆!这可是京兆府大堂,容不得你如此放肆!”李浚狠狠地一拍惊堂木,怒斥道。
“你是何人?”李浚转向第二名女子,问道。
“李浚,老娘就是两头蛇,追光者二堂堂主。至于这本名嘛,老娘和一枝花一样,也忘了!”两头蛇尖着嗓子嚣张地说道。
“你呢?”李浚转向歪脖子柳树。
“柳四辩!”歪脖子柳树规规矩矩地说道,跟前面两个女人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坐过了囚车,如今又上了这京兆府的大堂,想起家中还有妻儿老小,柳四辩顿时觉得肝胆俱裂,浑身微微颤抖,完全不像方才在大业坊时那么从容。
一枝花和两头蛇见状,纷纷嗤之以鼻。
“柳四辩,你有点骨气好不好?你好歹也是一个男人,有一条卵,怎么还不如我们女人呢?”两头蛇骂道,“李浚,你尽管对老娘用刑,老娘要是吐露出半个字,就是你养的!”
“柳四辩,总头领、总联络人和二堂堂主都待你不薄,你……你太让人失望了!”一枝花气愤地说道。
柳四辩闻言,低头不语。
这一切都被李浚看在眼里,他当知道,自己可以从柳四辩身上打开突破口。只要柳四辩开口了,其他人就算一字不说,也没有太大的关系。
“柳四辩,本府问你,你是何方人氏,干何营生?为何加入追光者?”李浚问道。
“大人,草民祖上乃同州蒲津关人氏,因做生意定居于长安,到草民已经是第四代人了。”柳四辩缓缓说道,“先父是追光者成员,草民子承父业,也就成了追光者的一员。”
“你在追光者组织中担任什么职务?”李浚见柳四辩上道,心中大喜,继续问道。
“大人,草民乃副总联络员,目前负责长安城内的联络。”柳四辩回答道。
“那你们的总联络员是谁?总头领又是谁?”李浚乘胜追击。
柳四辩侧目看了看一枝花和两头蛇,见她们怒目而视,便不再言语。
“柳四辩,本府问你,你们的总联络员是谁?总头领又是何人?”李浚见柳四辩低头不语,又问了一遍。
“大人,草民不能说,您还是赶快杀了草民吧!”柳四辩带着哀求的口吻说道。
李浚顿时明白,当即下令将一枝花、两头蛇和温大良押了下去。
一枝花怒骂道:“柳四辩,你个没骨头的东西,白长了一条卵!老娘算是瞎了眼,以前还准备委身给你这种没廉耻的行货子,幸亏两头蛇打破,才没给你当外宅!
老娘就是委身于乞丐,也比你这种没羞没臊的软蛋强一百倍!”
两头蛇也骂骂咧咧。两人很快就被衙役们堵住嘴巴,拖了出去。
“柳四辩,你现在可以说点什么了吧?”李浚问道。
“大人,草民是天宝七年才加入追光者的。此时,追光者经历过韦坚的打击,早已名存实亡,只剩下一个空架子。”柳四辩缓缓说道。
“先父此前在东市经营瓷器,草民从小帮着打理生意,并不知道有追光者这样的组织。
先父临终前对草民说,他是追光者二堂副堂主,他已经跟总头领说好,要草民继承他的意志。
草民不敢违背先父的意愿,就成了追光者的一员。后来,追光者总联络员见草民能言善辩,就禀告总头领,让草民做了副总联络员。
大人,草民虽然当着这副总联络员的职务,却从未做过任何坏事。
包括今日在西市发生的惨案,草民也是事后才知道的。请大人明察!”柳四辩说着,磕了个头。
“你们总联络员是谁?”李浚问道。
柳四辩抬头往四周看了看,又低下头去,默不出声。
李浚心领神会,便让人将其带到二堂,屏退了所有人,说道:“柳四辩,现在可以说了吧?”
“大人,总联络员就是左相府的管家陈韵莱!”柳四辩一字一顿地说道。
“啊?竟然是他!”李浚没差点跳了起来。
难怪秦汉魏方才说,他总是看到陈韵莱前往大业坊,原来他就是追光者的总联络员!
柳四辩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
“那你们总头领又是谁?”李浚急切地问道。
“大人,草民只知道他叫辛密微,并没有见过他的人。平时都是陈韵莱直接给草民下达命令。”柳四辩说道。
“那本府再问你,造成西市惨案的豪华马车不就是左相府的吗?你们追光者怎么自己害自己呢?”李浚不解地问道。
“大人,说起这事就来气!”柳四辩愤愤地说道,“这是温大良这个王八蛋干的好事!
不知道他脑子抽什么风,竟然好巧不巧选中了自家马车,真是罪该万死!
那辆车本是前往大业坊接一枝花的。一枝花在大业坊左等右等,就是没等到马车。后来才知道,马车在西市出事了!
陈韵莱知道后,还曾登门拜访过大人,希望大人按意外事故结案,以免牵扯太多。
结果,没想到大人两个时辰之内就盯上了温大良!没办法,我们只好让温大良供出一部分实话,将罪责都担了下来。
更没想到,温大良平时只是边缘人物,并不清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早知道这人如此不中用,还不如趁你们去刘家查探时就将他做掉!”
说完,柳四辩一巴掌拍在大腿上,一声长叹。
听了柳四辩的话,李浚突然想到,马车夫之前招供过,那辆豪华马车是陈希烈的二儿子派往大业坊的。这么说起来,陈希烈的二儿子陈汭很有可能就是追光者的总头领。
甚至,这个总头领不是陈汭,而是陈希烈本人!
忽然,李浚灵光一闪,终于想明白了,那个神秘的辛密微,就是如今的左相大人陈希烈!
辛的谐音为新,与陈相对,密与希相对,微与烈相对。没错,辛密微就是陈希烈!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万分激动!这一次,终于将矛头直接对准了陈希烈这条老狐狸,看他还能逃到哪里去!
他让人将柳四辩押下去,单独看管起来。
此时三更将近,众僚属和衙役们困意浓浓,李浚让他们各自回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