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时辰,城墙根下已经血流成河,很多尸体已经被炸成了碎片。
护城河对岸也好不到哪里去,几百具尸体倒在河边,有些尸体被炮石连番轰击,已经被碾成了肉泥。
唐军这边要好一些,毕竟城墙阻挡,而且对方没有炮石和火器,但伤亡也不容小觑。
城墙顶上,到处都是血迹。但是,地上没有一具尸体。不论是受伤还是阵亡,百姓们都及时抢运下去了。
双方都已经是强弩之末,每时每刻,两边都有人倒下,但都死战不退。
这一仗,对于双方来说,不仅是荣誉的问题,也是生死的问题。
对于唐军来说,一步都不能后退,后退意味着长安不保。
对于叛军来说,现在也不能后退,后退意味着前面的一两千人都白死了。
但是,战斗进行到这个时候,叛军硬是没有一人能爬上城墙。
崔乾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此时此刻,他除了不停地投入部队,消耗唐军的火力,也没有其他办法。
“快,传令田承嗣,让他在城南发起进攻,全军出击!”
这一次,崔乾佑也发狠了!他很清楚,这一仗打完,要么攻下春明门或启夏门,要么退下来,短时间内没有再战之力。
一名亲兵闻言,翻身上马,前往田承嗣大营传令。
不到半个时辰,田承嗣所部也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李亨和王思礼很快就得到了消息。
“殿下,崔乾佑这是要拼命啊!”王思礼不解地说道。
李亨也觉得不能理解。按理说,崔乾佑得知城中有八九万兵力,不应该如此疯狂进攻才对。
他一边进攻,一边等待援军,难道不更好吗?除非他觉得自己能一战拿下长安城。如此,他就可以独占打下长安的功劳。
其实,李亨不知道,崔乾佑虽然相信城中有八九万人马,但他更害怕李亨进一步策反招降他的潼关降卒。
只有快速进攻,让这些降卒都沾上唐军的血,才会真正成为他的自己人,从而稳住军心。
此外,崔乾佑也确实觉得,唐军虽有八九万人,但都是新招募的乌合之众,挡不住他的百战之兵。
这就是崔乾佑敢于硬拼的原因。
“不管崔乾佑怎么打,既然他发疯了,那我们就顺了他的意,将他打残!”此时,李亨也发狠了。
“王思礼,传令狄若曦,命他放弃禁苑防线,率领陇右军袭击崔乾佑的右翼。”
“殿下,禁苑不要了吗?”
“放心,崔乾佑现在没能力夺取禁苑。传令下去,让李俶所部全部退回到大明宫和西内苑!”
“殿下,出城野战,我军没有优势!”
“怕什么!崔乾佑发疯,我比他更疯!这一仗不将他打残,以后我们将被崔乾佑和安庆绪两面夹击!”
“好!殿下,现在战斗已经全面打响,防御使衙门已经没什么事了,臣请求亲率陇右军出击,为哥舒大帅报仇!”王思礼说着,单膝跪了下去。
“好!本宫让龙武卫和神策军的骑兵策应你!”
王思礼领命,带上几名亲兵,策马往启运门而去。
王思礼走后,李亨让人传李开锋和薛贵上城。
没多久,薛贵和李开锋先后赶到,等候李亨吩咐。
“两个时辰之后,王思礼将率陇右军冲击崔乾佑的右翼。李开锋率领龙武卫全部骑兵,薛贵率领神策军和神策军后营全部骑兵,你们冲开崔乾佑布置在右翼的骑兵,为陇右军撕开一道口子!
陇右军攻打崔乾佑侧翼时,你们冲击崔乾佑布置在最后面的那个方阵,以免他们包抄陇右军。”
“殿下,如果左翼骑兵加入战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人马具装,以重骑兵打叛军的轻骑兵,怕什么!谁挡你们的路,你们就杀了谁,将他们杀到一个不留为止!
本宫没指望你们都能活着回来!但是,你们是大唐最精锐的骑兵,一定要一战灭掉崔乾佑的骑兵!”李亨满眼通红,完全不像之前温文尔雅的样子。
“微臣遵命!”李开锋和薛贵领命,前去做准备。
此时,李亨就像一头发怒的老虎。高适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太子,内心既震撼又敬佩,他看到了太子身上那股坚定的决心和果敢的魄力。
以前,自己每次要出战,太子殿下都不让。他总是说,每个老兵都是宝贝疙瘩,一个也不丢在城外。
但此刻,当叛军使出拼命的打法时,太子殿下一点都不吝啬将全部精锐都投进去。
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这个道理,他也明白。
此时,战斗仍在激烈地进行着。一架架云梯被掀翻,很快又有一架架云梯被运过护城河,架设了起来。
双方都憋着最后的一口气,都在硬撑着,就看谁先撑不住。
见崔乾佑顿兵城下,久攻不下,负责守营的史万山和崔恒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史万山说道:“崔司马,这样打下去就是两败俱伤。如果我军不能一举拿下春明门,很有可能会被打残,短时间内没有再战之力。这样一来,不就是给其他人做嫁衣了吗?”
“史长史,我也是这样想的。”崔恒生说道,“我担心,城北的李俶会趁机发动袭击。”
“李俶所部有都是新军,有能力出战吗?”史万山问道。
“你别忘了,我们的死对头还没露面呢!城南没有,城东也没有,只可能在城北李俶手下。”
“如果他们全军出战,冲击我们的右翼,怎么办?”
“光陇右军都不要紧,史长史,你想想,如果唐军出动骑兵,从通化门出来,配合陇右军袭击我们的右翼,那才是大麻烦!就算李归仁和田乾真及时赶去,恐怕也挡不住。
而且,李亨极有可能趁机从春明门出兵,向我们发动反冲锋。若是这样,一旦抵挡不住,全军都有可能崩溃!”
史万山点了点头:“崔司马,你觉得应该怎么办?要不要将我们的想法告知崔元帅?”
“说又怎么样?不说又怎么样?我觉得,元帅可能不会听从我们的想法。而且,仗打到这个份上,他也不好撤。一旦撤退,前面的两千多人就白死了!”
“崔司马,白死两千人,总比全军覆没强吧?你我身为幕僚之长,本身就有匡扶辅佐之责。听不听是元帅的事,说不说是我们的事,我们也只是尽责而已。”
“既然这样,史长史,事不宜迟,你去禀报元帅,我负责看守大营,准备饭食。”崔恒生朝着史万山拱了拱手,说道。
史万山二话没说,骑上马就出了营门,直奔崔乾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