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姜穗穗总算是品出不对劲了,誉哥儿根本不是这么守规矩的人。她平复着呼吸,走到门后没开门,朗声道:“什么人!”
敲门声戛然而止,半晌后憋出一句细弱蚊蝇的声音,“太姑奶奶,是我。”
这声音有几分耳熟,像是许松龄。
姜穗穗打开门,果不其然,门口站着的人一张脸涨得通红,满脸扭捏的不是许松龄是谁?身后还跟着一个熟人,正是一脸别扭的慕容粟。
这两人来拜访她的几率不亚于走路上被金子砸死。
她眨了眨眼睛,问道:“何事?”
许松龄微胖的脸颊抖了抖,神情有些许尴尬,“我们二人想与太姑奶奶讨论一下笑面疫变异之事,不知太姑奶奶可否赏脸?”
用词毕恭毕敬,和那日的嚣张轻蔑截然不同,主打一个能屈能伸。
姜穗穗道:“对此我也不是很了解。”
她说的实话,变异这一事她还是第一次碰见,就是裴嘉珩也只跟她提了一嘴,再加上一些自己的猜测能知晓一二,并不了解。
许松龄却以为是她不愿意,急了:“话可不能这么说啊太姑奶奶,当初的药也是你带来的,变异也是你们提出来的,想来知道的定是比我多得多!可是还在计较那日我出言不逊的事?当日是我糊涂,我愿为此赔罪!”
慕容粟在身后露出了不赞成的目光:“人命关天,岂是能意气置之?”
“……”
她只是说了句实话啊,为什么给她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
姜穗穗无奈,“并非如此,我自是欢迎你们前来的。”
“是吗那太好了!”许松龄喜出望外,推门就要进来,一推却没推动,不由疑惑垂眸。
姜穗穗抵着门不让他进来,道:“烦请等等,我先换身衣服,等会儿去隔壁吧。”
她此时穿着雪白中衣,深更半夜有两男子进入,这里耳目众多,被人看见了你一言我一语地胡乱传谣,那她还混不混了?
她本人倒是不介意,只是上次姜世誉的事实在是给了她一个教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没那么多精力应付。
“哦哦哦明白了!失礼失礼!”许松龄会意,立即道歉收手,在门外规矩等着。
姜穗穗快速换好衣服,带着二人去了隔壁姜世誉的房间。
见到两个不速之客,姜世誉眼睛夸张地瞪大,抬腿踩着床沿,一副放荡不羁浪荡公子哥的模样,“我去这不是许大夫和慕容公子吗?怎么会来我这儿?”
他一拍手,了然道:“我明白了,一定是上次羞辱的还不够,所以这次专门上门是吧?还是说慕容公子抓住了我们做手脚的把柄,要制裁我们二人了?”
一番话看似在羞辱自己,实则却是打了两人一耳光。
许松龄一张老脸涨红,恨不得钻进地里去,“那日是老夫得意忘形了,还请公子和太姑奶奶不要往心里去,今天听闻了耳太姑奶奶说的话,所以是带了赔罪礼前来的赔罪的!”
说着从袖带里掏出一个木盒打开,里面是一块上好的玉佩,雕工精细,材质也是上等,赔罪之意很诚。
一个七岁的孩童被他那般羞辱后在众人面前非但没有抹黑他,还为他说好话将他抬到另一个高度,这气度真是令他惭愧不已。
慕容粟寒着一张脸,拱手作揖,生硬道:“抱歉。”
不管如何,赔罪倒是赔罪了。
“礼就不收了,歉意收下了。”姜穗穗本就不太在意其他人的言辞,戳了戳姜世誉示意他别玩大了,正事要紧。
姜世誉冲她龇牙,还是道:“行了,下次注意些就是了,本少爷也不是宰相,次次肚里都能撑船。”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许松龄连声道。
“你们大费周章过来,不应当只是为了赔罪一事而来吧?”姜世誉开门见山。
“公子聪慧,我们二次此时前来确实还有一事。”许松龄正色道。
“我们想知道你口中的病毒变异是何意。”慕容粟接话。
“变异其实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从原本的形态变成了另外一种形态。”
姜世誉做出了解释,“病毒本身并没有自主生存的能力,需要寄生在其他生物的活细胞中,从而存活下来。所以为了适应多种环境,病毒需要通过不断变异来得到繁殖、生存的机会。”
这些可是在现代为了帮助姜穗穗治疗笑面疫,他在千度上查来的解释,感谢伟大的网络。
考虑到古代人可能不懂生物、细胞等专业词汇,他换个了通俗的说法,“你可以把笑面疫看做是一个孤独的外族人,为了生存壮大自己的种族,它会不断地适应现有环境改变自己变得更加强大。”
“原来如此。”许松龄颔首,算是明白了。
“当然这只是其中的一种可能,变异的原因有很多,还需要仔细的研究。”姜世誉说着说着就想到了裴嘉珩,要是他在就好了,他是这方面的专家,解决起来的速度一定是他们的数倍。
显然姜穗穗也想到了这一点,暗自决定有时间一定要将瞬移术研究彻底。
“我那位朋友一早就考虑过变异的可能性,配了一些药出来,前几日我刚去拿来。”姜穗穗说着,从袖袋里拿出三个琉璃瓶递给了慕容粟。
慕容粟接过顶着烛火仔细查看,只见里面的药物呈椭圆颗粒状,颜色鲜艳,跟她之前拿来的药很是相似,不由对她口中的这位朋友心生好奇,“你这位朋友既然如此考虑周全,医术了得,为何不请他前来一同商议,想来会事半功倍。”
“……”姜世誉内心呵呵,请是不可能请的,这几颗药物背后可是庞大的医学团队,裴嘉珩倒是想过来,只是过不来。
“阿誉父亲性情古怪,身体也有不便,否则早就过来了,而非让我当个中间人。”姜穗穗说得诚恳,怕露馅赶紧转移话题,“目前笑面疫变异只是小范围的事,还处在可控制的阶段,两位要抓紧时间了。”
这么一大顶帽子扣下来,一种责任感油然而生,许松龄感觉自己的形象都光辉了不少,腰板都挺直了,正色道:“那是自然!”
事不宜迟,几人拿着药先去给重病的人试用。
隔离点新开出了一间大房间里,专门用来安置感染变异病毒之人,一是害怕感染其他人,另一方面则是为了方便观察。
变异目前只是小面积爆发,屋内躺着的人只有七人。
慕容粟检查了一番病人的状况,发现皆是四肢溃烂长有红斑,面色发紫。
顾及到姜穗穗眼盲,他把观察到的说了一遍。
闻言,姜穗穗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跟死去的三人一样。”
慕容粟手中动作一顿,“你去看过那三具尸体了?”
“没错,尸体停放时间不长,去晚了恐怕就被焚烧了,要治病自是要先观察症状了。”姜穗穗说得理所当然。
慕容粟动作一顿,眼神稍微有些复杂。
他和许松龄是第一时间去看过尸体的,臭气熏天死状凄惨,隔着三里地闻到那味的人都能三日吃不下饭,这小孩不光是去了,并且好似没受什么影响。
这心理素质,似乎好过头了。
姜穗穗回之无辜眼神,“怎么了?”
慕容粟摇头。
许松龄问过看守差役病人的状况后,准备喂药试试药效如何,结果几人已经处于半昏迷的状态,根本喂不进去,只能碾碎化成水生灌进去。
服药半刻钟后,一直观察着的许松龄忽然道:“有效果!”
声音带着喜色。
闻言,慕容粟等人立刻围了过去。
只见病人原本泛紫的脸色已经恢复成苍白的模样,呼吸顺畅了不少,四肢溃烂红斑症状也有所减轻,最难能可贵的是,人醒了。
虽只醒了几息,但终究是一个大突破,称之为希望的曙光都不为过。
真不愧是裴嘉珩。
姜穗穗内心感叹,这人心思缜密又这么聪慧,真是可惜没能一起过来。
许松龄脸都快笑烂了,对姜穗穗道:“太姑奶奶,你可真是江州百姓的及时雨啊!”
慕容粟素来高傲,最是不屑吹捧,听他这谄媚的话,顿时皱起眉头,撇过脸不愿看,却也没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