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蝉衣犯了什么错,令刘知熠这般容不下。
若我以后也惹他不快,下场会不会也与蝉衣一样?
眼睛里有些烧灼的痛感,似是泪流尽了的干涸,此刻,我好似不知该与刘知熠说些什么。
所以当他走近我身旁,小心翼翼地在床沿坐下时,我只是安静地抬眸看他,声音嘶哑干涩,“好好安葬蝉衣,选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她闲不住,喜欢四处看风景。”
“好。”
刘知熠抚摸着我的额发,眸光里闪烁的仍是我最熟悉的温柔。
我别过脸去,拂开了他的手。
而他的语气里,是不容辩驳的冷静强势。
“别怪我,蝉衣确实已不适合再留在你身边了。”
刘知熠,你真残忍。
如今我唯一能做的,大概是去庙里为蝉衣诵经祈福了。
我捐了大笔的香油钱,为她立了牌位。
请了高僧为她念经超度。
做了盛大的法事。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无济于事的。
再多的死后哀荣,她也无法活过来。
只是我太难过了,去庙里听听禅法,好似心里能得到某种安慰。
我从不让刘知熠跟着,蝉衣必定不想看见他。
宝相庄严的佛堂,我独自焚香祷告,秋淳和颜风他们守在外面。
但通顶的佛像之后,有鬼魅似的人影飘忽而至,佛堂已清过场的,怎么还会有密道,我的尖叫声还卡在喉咙里,那人一记手刀狠狠地劈晕了我。
一一一
我被人掳至这间小院已有十日了。
其间除了几个服侍的小丫鬟,见得最多的就是赵厉。
赵厉,齐王的长子。
此时,他神色雍容,动作优雅,正低着头专心致志地煮茶。
研碎茶饼,茶末加入沸水,再沸腾时出现沫饽,将沫饽杓出,待茶水三沸后,再盛入适才杓出的沫饽,热气氤氲,茶香袅袅。
赵厉貌似随意的递了一杯给我,“宋姑娘赏脸试试。”
我往后退。
后面有侍卫用剑抵住了我的腰。
冷硬的寒意透过单薄的衣裙,迅速弥漫到全身。
赵厉垂眸压下了眼底的那丝阴戾,“一点软筋散而已,喝了又要不了你的命。”
我倔强地仍然往后退,剑尖已刺穿了我的衣裳,紧紧抵在肌肤之上。
我蓄着力,随时准备撞向剑尖,“你抓了我,就是为了威胁刘知熠吗?”
赵厉无所谓地耸耸肩,“是的。别想着自杀,你的命我还有用。”
身后的剑被撤下,赵厉的手掌已掐住我的脖子,“喝了它!”
带着薄茧的手指似有千钧之力,瞬间便是昏黑的窒息,掺着软筋散的茶已粗暴地灌入我的嘴里,我吞咽不及,呛了肺,咳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赵厉讥嘲地笑,“待会刘知熠要来,看到你这副样子,怕是要心疼的。”
我胸口好似火烧,仍在不停地咳,“你们父子不安于封地,图谋造反,妄想让刘知熠领兵相助,这般狼子野心,将来必定不得好死!”
赵厉寒着脸,一把揪住我的衣襟,将我抵在墙上。
他粗粝的指腹揉捏着我的唇,“这么好看的小嘴儿,说出的话却当真是不中听。”
“怪只怪,刘知熠手里的兵权太过诱人。”
“既然你是宋若惜,这会儿的用处可就大着呢。”
脸上的易容面具早已被他撕下,露出了原本的容颜。
我不明白赵厉是怎么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实在没有道理。
知道此事的人凤毛麟角,如何能传到齐王的耳中去?
有小丫鬟过来禀报,“郡王,都督大人到了。”
赵厉顺势将我推至床上,“有请!”
当刘知熠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我挣扎着想从床上爬起来,赵厉随手拍了下床栏,“咔咔”几声,四周机关启动,冰冷的铁铐猝不及防地桎梏了我的四肢。
刘知熠缓缓掀起眸子看向我。
目光峻冷,眼尾微红噙着盛怒,额角隐隐有青筋暴起,一双手也紧握成拳,极力克制隐忍着。
赵厉含笑道:“刘都督勿急,只是请宋姑娘在我这府上盘桓几日,事情一了,自然就送还给都督。”
随即起身出房,掩了门,我只匆匆与刘知熠对视一眼,便被隔绝开了。
沉沉的脚步渐远,他俩不知在谈些什么。
但大致内容我猜得出来。
齐王不臣之心已久,只怕已到了箭在弦上的地步,若想逼宫,刘知熠手里的京栩卫便是那柄最锋利的剑。
绝佳的助力,如虎添翼。
因此掳了我,逼刘知熠倒戈于他。
谋反,这是诛九族的大罪,不能因为我而让刘知熠趟进了这滩浑水。
我急得拼命挣扎,想挣脱这铁铐的桎梏,但毫无作用,反而引来了两个膀大腰圆的嬷嬷。
其中一个下巴上长着黑痣的嬷嬷目光凶狠,肥壮有力的大手甩了我一个耳刮子。
“小蹄子安份点儿!”
“再动打断你的腿!”
我的耳朵被打得嗡嗡作响,却一丝还手的余地也没有,硬碰硬只会白白吃亏,我安静下来了。
一个时辰之后,赵厉终于回来。
他心情显然不错,爽快地帮我解开了铁铐。
“传言倒是不虚,刘知熠果然看重你。”
“他已答应带兵助父王攻入紫光宫。”
“宋姑娘真是我的福星。”
我狠狠盯着他,“你是如何得知我的身份?”
赵厉满不在乎地喝着茶,“李淮江传的信。”
舅舅?
我不敢置信地摇头,“不可能,舅舅也并不知道我还活着。”
“就是你舅舅送的密报,”赵厉讥笑道,“他早就投靠了我父王,每月里孝敬银两可是大方得很呢。”
我疑窦丛生,几乎要指着他的鼻子,“大理寺的瘟疫是你弄的,是你杀了我舅舅?!”
舅舅家资丰厚,而齐王谋逆,招兵买马必定需要巨额资金,齐王垂涎于李家的资产,所以想灭了李家满门,侵吞这笔巨大的家财。
赵厉眼底的讥讽更明显了,“你为何不去问问刘知熠,是谁杀了李淮江?”
一派胡言!
他的意思难道是熠哥哥杀了我舅舅?
我才不会相信赵厉的挑拨离间,“你设下毒计令我舅舅蒙冤,世子一直在为其洗脱冤情,怎么可能杀他?”
赵厉目光凉薄,又带着几分冷蔑,“宋姑娘真是天真得可爱,脑子不会拐弯,刘知熠又是什么好人,杀几个牢犯他眼睛都不会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