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
温府。
梳妆台前。
温念姝今日特意穿了一件紫衣绫罗,矜贵又雅致,发髻被听雨梳成端庄的飞云髻,头上坠着淡紫色宝石的流苏簪子。
贴身侍女秋兰立于左侧,欲言又止许久后,才开口问道:“小姐,你真要自降身份,还盛装去见那个陈宴?”
言语之中,是满满的嫌恶。
若是其他世家贵公子,秋兰断然是说不出这种话的。
但那陈宴不过是,拜倒在自家小姐石榴裙下的一只狗,有何德何能?
也配小姐精心打扮去相见?
“嗯。”温念姝画着黛眉,应了一声。
秋兰噘了噘嘴,又继续道:“以他对小姐你的痴迷,差人传个口信过去,怕是屁颠屁颠就跑过来了....”
“又何必屈尊亲自去呢?”
整个长安谁不知道,陈宴是自家小姐的头号舔狗,痴心一片。
仗着一纸婚约,整日围在小姐身边,想方设法哄小姐高兴,哪怕拿棍子打都打不走那种....
结果现在却是反过来了?
真不知道小姐怎么想的!
“今时不同往日了....”
温念姝眸中闪过一抹异色,拿起桌上的唇脂,轻轻一抿,吩咐道:“速去备车!”
“是。”秋兰不情不愿地应道。
贴身侍女走后,温念姝长叹了口气。
真当她想屈尊降贵呀?
都是不得已而为之.....
温念姝略有些走神,不由地想起了昨日与父亲的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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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天夜里。(处理达溪珏同夜)
温念姝刚才沐浴完毕,打算早早上床歇息,养足精神,明日好去见韦氏的三公子。
结果却被父亲急匆匆派人,给叫到了书房里,一进门就听到父亲温商,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姝儿,这几日你寻个时机,去见一见陈宴....”
“再重新商议一下你二人的婚期!”
温商的态度,与以往有天壤之别,严肃至极。
温念姝愣了愣,略作察言观色后,才试探性问道:“父亲,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您之前不是,极其瞧不上他?”
“怎的又改主意了?”
透过温商的神情,温念姝敏锐地捕捉到,这其中一定发生了大变故....
若非此前碍于陈老柱国与魏国公府的势力,这桩婚事更不可能达成。
尤其是这次退婚,就是温商授意安排的,她的父亲可从不是朝令夕改之人。
“姝儿,你在深闺或有不知....”
温商双眼微眯,面色凝重,沉声道:“陈宴这小子,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进了天牢死狱不仅化险为夷,还得到大冢宰的青睐提携....”
“他未来的前途,不可限量啊!”
风声或许还没传遍长安世家圈子,但温商身为大周朝廷高官,却是获悉了不少内幕的....
温商敏锐地判断出,代朱雀掌镜使只是起点,被大冢宰看中的陈宴,青云直上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毕竟,只要站好了队,高官厚禄已经在等着他了。
自己的女婿上去了,就能提携温家,提携自己的几个儿子。
过个几十年,温氏一族就是长安城内,一等一的望族!
温念姝望着温商那畅想的模样,轻咬红唇,脸上露出一丝难色,低声道:“可退婚那日,我俩就已经撕破了脸皮....”
“要和好如初,履行婚约,怕是没那么容易了吧?”
哪怕过去了好几日,那一幕温念姝还是历历在目。
那日陈宴就跟变了个人一般,指着她一顿痛骂,态度极其恶劣,再没了曾经百依百顺的模样....
挽回起来怕是不易。
“无需多虑!”
温商闻言,摆了摆手,轻蔑一笑,信誓旦旦道:“那小子这些年什么样,你还不清楚?”
“你只要主动勾勾手指,他还不上赶着回来?”
言语之中,满是不屑。
在温商看来,那日纯粹就是陈宴被投入天牢死狱,受了大刺激,导致精神失常,才会对自己的宝贝女儿恶言相向。
现在多半早已冷静下来了,大概率想找姝儿道歉,却找不到借口,迟迟没有上门....
退一万步说,就算陈宴还没有消气,大不了就让姝儿多给他些好处,多占些便宜,保管立马回心转意。
这么多年来,那小子就是个贱骨头!
“父亲说得对!”
温念姝点点头,深以为然,勾唇一笑,“女儿多说些好话,撒撒娇,陈宴肯定就不计前嫌的心软了....”
说罢,温念姝已经开始畅享起,日后成为显贵夫人的生活了。
对,陈宴还是魏国公世子,袭爵后自己就是国公夫人。
“没错!”
温商大笑,捏紧了拳头,“只要通过陈宴,傍上大冢宰,咱们温家就能一飞冲天,你哥哥弟弟日后的仕途,更是一片青云坦途!”
有了大冢宰的提携,不仅是家族的跃升,自己也能更一步,甚至好几步,迈入权力中央核心圈,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大司仓的位置,他已经坐得太久太久了....
“女儿明白。”
温念姝盈盈浅笑,“明日就去见陈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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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绪翩飞着,没一会儿,马车外就传来了秋兰的声音:
“小姐,陈宴如今的落脚之处到了....”
“这府邸还真是富丽堂皇呐!”
“比咱们温府都大多了....”
言语之中,满是感叹。
温念姝掀开帘子下车,入眼陈府的那一刻,亦是被其恢弘所惊,但还是迅速调整好了自己的姿态,板着脸,数落道:“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
“日后这府邸,还不都是咱们家的?”
尽管嘴上那么说着,却是早已心花怒放。
那么大,那么富丽,那么奢华,倒是配得上她堂堂温家大小姐,日后的居所。
特别是这地段,还是在皇城的边上....
那陈宴倒还算有几分本事!
“小姐说的是!”
秋兰搀扶着温念姝下车,乖巧地附和道:“只要小姐想要,陈宴必定就双手奉上了....”
眼眸之中,是藏不住笑意。
待自家小姐嫁入后,就是女主人,而她就是管家大丫鬟....
“去叫门吧!”温念姝浅浅一笑,吩咐道。
“哐哐哐!”
秋兰快步上前,拿起门环一阵重叩。
“谁啊?”
锦瑟从一旁小门,探出头来,问道:“你们是谁?”
“可有什么事?”
锦瑟,昨日青鱼去牙行新买回来,充实府邸伺候的丫鬟之一。
“我家小姐是陈府未来的主母,速去叫陈宴前来相迎!”
秋兰昂起头,一脸桀骜,趾高气昂命令道。
“抱歉!”
锦瑟疑惑地看着秋兰,摇了摇头,不卑不亢道:“我家少爷不在府中....”
虽然才到陈府没几日,但青鱼已经教过了规矩。
也从未听说过,府中有什么主母,还是未来的....
锦瑟怎么看,都觉得这俩陌生女人,像是在招摇撞骗!
“不在?”
秋兰眉头一皱,顿时不悦,端着架子命令道:“那还不先恭请我家小姐进门,再派人去叫他回来?”
“慢待了我家小姐,有你好果子吃!”
说罢,又狠狠地瞪了几眼。
“抱歉!”
锦瑟不为所动,依旧有礼有节道:“奴婢做不了这个主,需得向府中管事通报....”
“烦请稍等!”
“那还不速去?”秋兰有些不耐烦,催促道,“让我家小姐等久了,待陈宴回来要你脑袋!”
锦瑟面无表情,没有再回应,快步转身离去。
内院。
“明月,你还会看账本啊?”
“真厉害!”
青鱼吃着糕点,望着一旁专注的澹台明月,满眼都是崇拜。
她是识字的,却不擅长算数,更不会看账记账。
正为府中这些开销琐事,一筹莫展之际,就迎来了自己的救星。
“以前学过一些....”
澹台明月点点头,翻看书写汇总着账簿。
达溪珏的夫人只爱梳妆打扮,不善管事,府中大小事都要经她的手。
算得上是有实无名的当家主母。
锦瑟从外而来,快步上前,开口道:“青鱼姐姐,门外有一对主仆,自称是少爷的未婚妻,指名道姓要见少爷....”
“态度还极其傲慢!”
说罢,就将刚发生的全过程,给简述了一遍。
“未婚妻?”
“温念姝?”
青鱼放下糕点,眉头一挑,就猜出了来人是谁,冷笑道:“她还好意思前来?”
“走,去会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