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燕的脊背紧贴着湿漉漉、冰冷且粗糙的石壁，那石壁的触感好似无数细小的颗粒在摩挲着她的肌肤，半截纸钱在指尖发出幽蓝冷光。
暗道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青苔霉味，墙壁上爬满了墨绿色的苔藓，还隐约可见一些奇怪的纹路，像古老而神秘的符文。
暗道尽头的猩红雾气翻涌着墨绿镶边，那雾气如同一团有生命的东西，诡异地扭动着，她听见胖鬼瓮声瓮气的嘟囔："；这小娘皮肯定被巡察使碾成灰了。"；
"；灰？"；瘦鬼阴恻恻的声音从雾里钻出来，"；你当阳魂这么容易散？"；两条扭曲的影子突然冲破红雾，谢燕手里的纸钱剧烈抖动，靛蓝火苗险些燎到发梢，那火苗跳动的声音好似在她耳边发出尖锐的警告。
瘦鬼寿衣前襟残留着发黑的血渍，指甲缝里还嵌着铁链的铜锈。
他伸出紫青色的舌头舔了舔獠牙："；小丫头片子胆敢诓骗阴差？
那香炉底下根本没有什么暗道入口！"；
谢燕的指甲掐进掌心，后腰被碎石硌得生疼，每一块碎石都像尖锐的针，刺痛着她的肌肤。
她心里一阵慌乱，暗自祈祷着能找到脱身的办法。
她注意到胖鬼的锁链断了一截，断口处滋滋冒着黑气——看来刚才逃得并不轻松。
藏在背后的手悄悄摸到香炉灰，这是唯一能触到的东西。
"；两位大人明鉴。"；她垂下头让碎发遮住眼睛，声音发颤，"；我就是个迷路的阳间人，身上最值钱的东西都在这儿了。"；衣兜里叮叮当当倒出半截发绳、三枚硬币和褪色的口红，胖鬼蹲下来用铁链拨弄着，铜铃眼突然瞪大。
"；这红石头能换半车纸钱吧？"；他捏着口红管就要往嘴里塞。
"；蠢货！
这是阳间女子的口脂！"；瘦鬼一巴掌打飞口红，枯爪猛地扣住谢燕手腕，"；你当老子瞎？
方才你跌进暗道时，怀里分明有东西在发光！"；
谢燕感觉腕骨要被捏碎了，恐惧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她突然剧烈颤抖起来，眼眶蓄满生理性泪水："；大人别碰！
我、我身上带着诅咒！"；暗地里狠咬舌尖，血腥气混着香炉灰的苦涩在嘴里炸开。
瘦鬼触电般缩手。
谢燕趁机踉跄后退，后背撞上石壁震落簌簌青苔，那青苔掉落的声音在寂静的暗道里格外清晰。
她扯开领口露出锁骨，皮肤上赫然浮现三道暗红抓痕——这是三天前被野猫挠的。
"；三尸虫见过吗？"；她声音陡然拔高，"；阳间有道行的人给我种了护身咒，谁碰我就会被寄生！"；拇指重重擦过抓痕，香炉灰混着冷汗把伤痕抹成狰狞的紫黑色。
胖鬼的铁链哗啦掉在地上。
瘦鬼盯着那三道"；咒印"；，寿衣下摆无风自动——他想起半个时辰前莫名渗出的黑血。
暗道顶突然传来巡查使坐骑的嘶鸣，震得石缝里的积水泛起涟漪，那嘶鸣声好似来自地狱的咆哮，让谢燕的心脏猛地一紧。
"；大哥，别听她扯淡。"；胖鬼突然用铁链戳谢燕小腿，"；阳魂最补了，咱们把她撕成两半......"；
"；你撕！"；谢燕猛地撕开衣领，爪痕在幽蓝火光下泛着诡异油光，"；三尸虫就爱挑贪心的宿主，先从眼珠子吃起，七天七夜都死不透！"；她发狠把沾着香炉灰的手往瘦鬼脸上抹，对方仓皇后退撞翻了胖鬼。
暗道顶的震动越来越近，有瓦片碎裂声顺着排水管滚进来，那声音仿佛是死亡的倒计时。
瘦鬼的獠牙咬得咯咯响，突然扯下腰间玉佩砸向谢燕："；别耍花样！
把值钱东西塞进这玉里！"；
谢燕接住玉佩的瞬间，掌心肌肤突然灼痛——这根本不是玉佩，而是半块发黑的骨雕。
她心里一惊，强忍着恶心把硬币贴上去，骨雕立刻将金属腐蚀成铁锈。
当发绳碰到骨雕时，瘦鬼突然发出惨叫，寿衣后背"；刺啦"；裂开道口子。
"；你果然在耍诈！"；胖鬼抡起铁链就要抽过来，却被瘦鬼死死拽住。
谢燕趁机把口红抹在骨雕上，瘦鬼突然跪倒在地，七窍涌出汩汩黑血。
"；大、大人？"；谢燕自己也愣住了，心里满是疑惑和侥幸。
骨雕正在疯狂吸收口红里的化学物质，表面浮起密密麻麻的血泡。
暗道顶传来巡查使的号角声，胖鬼惊恐地看着瘦鬼在地上蜷成虾米，突然抛下同伴化作黑雾遁走。
谢燕攥着发烫的骨雕退到暗道拐角，瘦鬼的獠牙已经戳破下唇。
他挣扎着爬过来，枯爪在地面拖出五道血痕："；给我...把诅咒......"；
轰隆一声巨响，头顶石板突然塌陷。
巡查使的青铜面具从裂缝中探出，青光扫过谢燕的瞬间，她本能地将骨雕塞进瘦鬼手里。
黑血喷溅到石壁上发出腐蚀声，瘦鬼发出非人的嚎叫，整条胳膊像蜡烛般融化。
谢燕转身冲进暗道深处的浓雾，背后传来巡查使的厉喝和锁链破空声。
她摸到个冰凉的金属环，凭着阳间翻墙逃壳练出的敏捷，纵身跃入突然出现的竖井。
坠落时瞥见上方雾霭翻涌，胖鬼的脸在雾中若隐若现，獠牙间垂落腥臭的涎水。
谢燕的膝盖重重磕在青砖上，掌心的香炉灰混着冷汗结成硬块。
胖鬼的锁链擦着她耳畔砸进石壁，溅起的碎屑在幽蓝火光里簌簌下落。
"；大哥，这小娘们肯定在诈唬！"；胖鬼的铜铃眼瞪得发红，獠牙缝里喷出腥臭的唾沫星子，"；阳魂哪来的三尸虫？"；
瘦鬼寿衣上的黑血已经凝固成块，指甲缝里的铜锈簌簌掉落。
他盯着谢燕锁骨上三道紫黑抓痕，喉结突然滚动两下："；三十年前东街老王......"；话没说完就被谢燕尖声打断。
"；你们闻不到吗？"；她突然扯开衣领往前探身，香炉灰从指缝漏在石砖上，"；尸油混着朱砂的味道！"；这是刚才撞到石壁时沾上的青苔霉味，但胖鬼猛地捂住鼻子后退三步。
瘦鬼的獠牙咬破了嘴唇，枯爪攥住胖鬼的锁链："；你行你上！
巡查使的坐骑马上就到，耽误了差事你扛？"；
谢燕的心脏快要撞破肋骨，紧张和恐惧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摸到背后石壁的裂缝，指尖触到某种黏腻的液体——是青苔还是血？
暗处传来金属拖拽声，像有无数铁链在头顶摩擦。
"；大人若不信，尽管来验。"；她突然抓起把香炉灰抹在脖颈，皮肤立刻泛起骇人的青紫色，"；三尸虫最喜欢阴气重的宿主......"；
"；闭嘴！"；瘦鬼的寿衣下摆突然燃起绿火，他抬脚碾灭火苗，獠牙缝里挤出嘶吼，"；对着枉死城的孽镜台发誓！
若你身上藏着法宝，即刻魂飞魄散！"；
胖鬼的铁链哗啦缠上谢燕脚踝。
她感觉踝骨要被勒碎了，面上却挤出个惨笑："；我谢燕对孽镜台起誓，若私藏地府法宝......"；藏在背后的手狠狠掐住大腿，逼出两滴眼泪，"；就叫三尸虫啃穿五脏六腑！"；
暗道顶突然炸响惊雷，青紫色的电光劈开红雾。
胖鬼吓得松开锁链，瘦鬼的獠牙在雷光里泛着死灰色。
谢燕趁机把沾着口红的手背到身后——化学物质腐蚀石砖的滋滋声被雷声完美掩盖。
"；滚！"；瘦鬼突然甩出锁链抽在谢燕身侧，石砖裂开半尺宽的缝，"；下次再让老子撞见......"；
谢燕踉跄着爬起来就跑。
拐过三个弯道后，她扶着渗水的石壁干呕，指甲缝里全是香炉灰和青苔的混合物。
暗道尽头有微光闪烁，像是嵌在墙里的萤石。
墙面上浮着个血红色的符号，像是用指甲反复抓挠出来的。
谢燕凑近细看时，符号突然扭曲成张人脸——正是瘦鬼七窍流血的模样。
她猛地后退撞翻个陶罐，骨灰洒在地上组成个箭头。
"；当啷——"；
身后传来锁链拖拽声。
谢燕浑身血液瞬间凝固，那声音像是从她刚跑过的岔路口传来的。
她抓起把骨灰抹在鞋底，踮着脚往箭头指示的方向挪动。
符号突然渗出黑血，墙面浮现出胖鬼狞笑的脸。
谢燕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在暗道里回响，后颈的汗毛根根竖立。
她摸到个冰凉的铜环，用力旋转的瞬间，整面石墙突然翻转。
月光混着猩红的雾气涌进来。
谢燕扑倒在青石板路上，掌心被碎石划出三道血痕。
远处传来打更鬼的梆子声，她刚要起身，突然瞥见地上两道拖长的影子。
"；小娘皮跑得挺快啊。"；瘦鬼的獠牙上挂着血丝，寿衣裂口处钻出几条蛆虫。
胖鬼的铁链缠着团黑雾，雾里隐约能看到谢燕方才发誓时留下的脚印。
谢燕的喉咙像被鬼手掐住。
她摸到腰间半融化的骨雕，突然扯断发绳甩向空中："；三尸虫的饵食在这！"；
瘦鬼本能地扑向发绳，胖鬼的铁链却径直朝谢燕面门劈来。
她翻身滚进路边的排水沟，铁链砸碎青石板的声音震得耳膜生疼。
腐臭的泥水灌进领口，锁骨上的抓痕突然火烧般疼痛。
"；追！"；瘦鬼的咆哮混着铁链破空声，"；老子要撕了她的舌头喂......"；
谢燕的指尖突然触到块凸起的砖石。
她凭着阳间玩密室逃脱的直觉重重按下，整条青石路突然倾斜成四十五度斜坡。
胖鬼收不住脚撞上瘦鬼，两只鬼滚作一团跌进暗河。
水花溅起的瞬间，谢燕瞥见瘦鬼手里攥着她的半截发绳。
她转身冲进挂着白灯笼的窄巷，月光把墙面的咒文照得忽明忽暗。
有团磷火从她袖口钻出，飘飘忽忽地引向前方挂着铜铃的拱门。
谢燕刚要伸手推门，背后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
月光把两道扭曲的影子投在门板上，胖鬼的锁链正缠住瘦鬼的腰，獠牙间垂落的黑血在青石板上滴出蜿蜒的痕迹。
谢燕站在窄巷中，心跳如鼓，四周弥漫着一种压抑而诡异的氛围。
她的每一根神经都紧绷着，生怕身后的胖鬼和瘦鬼随时追上来。
那两道扭曲的影子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阴森，仿佛是死神的召唤。
她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在狭窄的巷子里回荡，也能感觉到冷汗不停地从额头冒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