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在天地间纵横肆虐,那尖锐的呼啸声仿佛是一曲永不停歇的悲怆挽歌,如同一把把利刃,狠狠地切割着苏悯贤的心。苏悯贤抱着叶善依渐渐冰冷的尸体,久久不愿撒手,仿佛时间都为这份生死离别而凝固。直到押送的士兵们不耐烦地围拢过来,粗声粗气地拉扯他,甚至用手中的长棍戳他,他才像从一场漫长而痛苦的噩梦中惊醒,眼神空洞而茫然,缓缓地、缓缓地放下了怀中的挚爱。
他的脚步踉跄,像是喝醉了酒,又像是迷失在黑暗中的孤魂,机械地随着队伍前行。每迈出一步,都沉重得好似拖着千斤重的镣铐,那镣铐不是锁在他的脚踝,而是深深嵌入他的灵魂。曾经,他与叶善依在这艰难的流放途中相互扶持,她的每一个笑容,每一句鼓励,都如同寒夜中的暖炉,是他坚持下去的动力源泉。可如今,那温暖的光彻底熄灭,叶善依永远地离开了他,苏悯贤只觉得自己的灵魂被硬生生地抽离,只剩下一具被痛苦与绝望填满的躯壳,如行尸走肉般在这荒芜的沙漠中漂泊。
烈日高悬,炽热的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洒在广袤无垠的沙漠上,仿佛要将这片大地点燃。滚烫的沙砾透过破旧不堪的鞋底,如同一簇簇燃烧的火焰,无情地灼烧着他的脚掌。可苏悯贤却浑然不觉,他的脑海中像是放映着一场永不落幕的电影,不断循环播放着叶善依的身影。她为他采摘野菜时,不小心摔倒在泥地,手掌擦破,鲜血渗出,却只是毫不在意地一笑;她为他煮汤时,那专注又温柔的神情,眼睛里闪烁着的坚定光芒,还有那一声声轻柔的“苏大人”,仿佛依旧在耳边萦绕回荡,清晰得如同昨日。
突然,一阵强烈的眩晕感如汹涌的潮水般袭来,苏悯贤只觉眼前一黑,整个世界在他的眼中迅速旋转、崩塌。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倒,重重地摔倒在滚烫的沙地上,扬起一片沙尘。押送的士兵们站在一旁,冷漠地看着这一幕,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士兵不耐烦地走上前,用脚狠狠地踢了踢他,嘴里大声呵斥道:“别装死,赶紧给老子起来!”苏悯贤缓缓抬起头,他的眼神中没有丝毫愤怒,只有无尽的空洞与麻木,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已与他无关。他的嘴唇干裂,渗出丝丝血迹,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双腿却软得像面条,刚一用力,便又差点摔倒。但他紧咬着牙,腮帮子因用力而鼓起,额头上青筋暴起,凭借着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顽强意志,再次摇摇晃晃地站直了身子,一步一步,缓慢而艰难地向前挪动。
夜晚,沙漠的温度急剧下降,寒冷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冰刀,无情地割着他的肌肤。苏悯贤蜷缩在营地的角落里,破旧的衣衫根本无法抵御这彻骨的寒意。他望着夜空,繁星闪烁,可在他心中,却只有无尽的黑暗。自从叶善依离世后,他第一次如此深刻地感受到孤独的滋味,这孤独比沙漠中最狂暴的风沙更让人难以忍受,它如影随形,将他紧紧包裹,让他窒息。他抱紧双臂,试图从自己的怀抱中获取一丝温暖,可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叶善依那冰冷的触感,那是他永远无法忘却的伤痛。
在半梦半醒之间,苏悯贤仿佛又看到了叶善依,她穿着一身洁白的衣裳,面带微笑,步伐轻盈地向他走来。她的声音依旧那么温柔,如同春日里的微风,轻轻拂过他的耳畔:“苏大人,要活下去。”苏悯贤猛地惊醒,泪水再次夺眶而出,顺着他那满是沧桑与疲惫的脸颊滑落,滴落在冰冷的沙地上,瞬间消失不见。他知道,叶善依的嘱托是他活下去的唯一信念,是他在这黑暗绝境中前行的唯一指引。哪怕前路荆棘密布,哪怕这孤独如影随形,让他痛不欲生,他也必须带着叶善依的那份期望,在这残酷的流放途中,孤独却坚定地走下去,一步也不能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