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挺好的,在里边没人欺负他,他一直想你,这么多年你都没去看过他,他虽然不说,但我看得出来,他挺难过。”林羽看得出,即便屈志鹏一次都没探视过,但一定也想老屈头
“呵呵,他没和你说过他是为什么进去的吗?”屈志鹏苦笑一声反问
“从来没说过。”
林羽曾经也问过老屈头入狱的原因,但每次提及此事,老屈头都神色黯然闭口不谈
“你应该也能猜到,墙上照片是我妈的,以前他们两口子都在工地打工,我爸是瓦匠,我妈是油工,日子过的虽然不富裕,但也还凑合,最起码吃得饱穿得暖。”
屈志鹏说话的时候眼眶开始变的湿红
“那年我都快娶媳妇了,这老两口子都可高兴了,我爸还说使劲再干两年,争取给我盖个房子,就在前边那块地。”屈志鹏指了指窗外
“但我爸,我爸他乐意喝酒,那天喝的特别多,喝完又要去上工,我妈说啥都不让,最后还是拗不过我爸,就跟着去了,事也就发生了,我妈就是那天没的,从那以后,我爸就像变了个人,每天借酒消愁,工地再也不去了。”
说到这里,年近四十的男人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那刚才的流氓是怎么回事?”林羽从怀里掏出条手绢递给屈志鹏问道
“自那之后,我和我爸就再也没说过话,我妈的死他要负全部责任。当时我妈去世,工地就给拿了三百块钱,后来我爸听人说,我妈是因为在工地死的,所以工地不能只赔那么点钱,我爸就去要钱,但人家说我妈是油工,出事那天干的是瓦工的活,所以不给赔
我爸去了几次,工地那边不乐意了,把人打了不说,还报官了,最后衙门说是我爸勒索,把人抓进去一直到现在。我本来是我们厂的高级技工,我爸进去之后,我四处告,就想给我家争个公平,可这有啥用呀!现在工作告没了,流氓天天来家里找麻烦。”
林羽听完,心里五味杂陈之余更是震惊
“咋说我也是我爸的儿子,我能不想他吗,以前我是生他的气,但现在我把这个家弄成这样,我哪有脸再见他,我宁愿他就当没我这个儿子。”
话说完,可能是因为这么多年的委屈始终憋闷在心,屈志鹏压抑已久的情绪再也绷不住,掩着面泣不成声,林羽此刻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只能拍拍他的肩膀
“你叫什么名啊。”过了一会,屈志鹏用手绢擦了擦眼泪
“我叫林羽。”
“兄弟,谢谢你今天能来,谢谢你帮我照顾我爸。”屈志鹏把手绢还给林羽,一脸真诚的说道
“别客气,屈大爷也没少帮我。”林羽想到了什么主意说道:“鹏哥,现在你家既然都这样了,你应该振作起来,要是屈大爷出来了看到你过着这种生活,他心里肯定不舒服。”
“我知道,但现在又能有什么办法,厂子因为那帮流氓总来骚扰我,就把我开除了,出了工厂我也没什么一技之长,混一天算一天吧。”屈志鹏沮丧的低下头,但在林羽看来他更像是向命运在低头
“鹏哥,我是个孤儿,我爸欠饥荒后来去世了,我妈走的时候,我正在监狱服刑,我连我妈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但我还有个亲弟弟,他现在需要我,要是我倒了,那我这个家也就真没有了,所以不论以后有多困难,生活对我有多不公平,世界对我有多冷酷,我都不能灰心,因为我身后站着我的家人。”
林羽眼神坚定,那一刻屈志鹏仿佛在林羽的眼中看见了一道光,那是种明知命运却不畏惧的勇敢
“明天是探视日,你要是想通了,就去看看你爸。我刚放出来,也不确定以后能干点什么,但万事总要有个开始,明天我想在少儿中心那边卖点烧烤,虽然赚的不多,但眼前总是个营生,你要是也有想法,明天就去找我。”
卖烧烤这个想法,开始的时候也是因为林翔喜欢吃,但也许是同命相连,也许是因为可怜,林羽邀请屈志鹏加入自己
离开屈家,林羽没有着急见胖子他们,而是马上开始落实自己的烧烤事业
九三年之后,国家取消粮票,标志着票证时代的结束,人们的生活从计划供应的限制中解放出来,进入自由选择的消费时代,百姓在消费选择上,种类更多
林羽手头没有太多的资金,只能在二马路批发市场买个长长的烧烤炉子安在自己家破旧的自行车后座,剩下的钱留着进料和肉,如今大家给这种卖烧烤的形式称为溜达串
少儿中心除了一般重大节日需要充当会场的功能外,其他时间就是S市唯一的电影院,而且少儿中心附近有很多娱乐场所,例如旱冰场和游戏厅,这些使得少儿中心成为许多年轻人的聚集地,给林羽的小买卖无形中带来了大量客源
林翔知道自己的哥哥准备卖烤串非常开心,做完功课之后兴高采烈的给林羽打杂
“哥,以后我是不是天天都能吃上烤串了?”林翔满脸期待的看着林羽
“行,你个小馋鬼。”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林翔干活更加卖力
流动的烧烤自行车很快就被林羽做好了,自行车前边放上一个竹筐,用来装生肉串
晚上四点半,林羽提前引好烧着的火炭,骑着自行车来到少儿中心门前广场,开始第一天的生意
这是林羽第一次摆摊,起初还有些生疏和抹不开脸面,但很快林羽就调整好自己的心态,甚至开始吆喝起来
周围来玩的年轻人也被这阵阵吆喝声和空气中飘来的香味吸引了过来,一时间林羽忙的大汗淋漓
“林羽。”
林羽寻声抬起了头,一个方脸壮汉站在面前,盯着看了一眼,林羽只觉得有些眼熟,但没想起里在哪见过
“是我呀,屈志鹏。”
“啊?鹏哥?”林羽吃惊的看着屈志鹏,眼前的男人实在让林羽没法和昨天胡子拉碴满脸污垢的人联系在一起
屈志鹏虽然穿着迷彩工装,但头发剪成了板寸,脸洗的干干净净,胡子也剃光了,简直和昨天判若两人
“我今天去监狱了,和我爸聊了很多,兄弟,谢谢你,要是没有你,可能我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见到我爸,”屈志鹏拿过林羽手中的烤串放在烤炉上:
“林羽,我爸让我以后跟着你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