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真意今日大婚,一大早天还没亮,估计是凌晨三点就被赵姨喊起床,让村里的老婶婶和老婶么帮着沐浴、开脸、换嫁衣。
这会儿又被按在铜镜面前摆弄,幺奶正在给他梳头。幺奶是全福老人,此刻一边梳头一边念:“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堂”,沈真意又困又痛,脸痛头发也扯着痛,正心生不耐,想感叹女子哥儿的不易,但是看到幺奶郑重慈爱的神情,又被红色热闹的氛围所影响,也不免庄重起来。
幺奶还要给他上妆,他拒绝了,只自己抹了面脂,看嘴唇实在颜色太淡,还是同意点了一些胭脂。
幺奶看着铜镜里面的他,确实五官轮廓清晰、线条分明,比一般的哥儿英气,现在这样就看着就正正好,也就不强迫他敷粉了。
只不过,幺奶迟疑了一下,还是对他说:“真意,你额头上……幺奶还是给你贴一朵红莲花吧,也免得别人大喜的日子议论你,周家那边万一生了意见就不美了”。沈真意自己当然是不在意的,可是提到周家,他还是点点头让幺奶给他贴了。
那朵红莲花给跟他莫名契合,在大红嫁衣的衬托下,让他略显锐气的长相瞬间变得妩媚妖冶,他把眼神从铜镜里转开,这样的自己他看着陌生,不太习惯。
赵姨在外面忙着招待上门的客人,也是忙得团团转,只得把真珍扔在真意房里,小丫头没人管她也不无聊,自己涂脂抹粉照镜子开心得很。
明明沈真意没有把这个亲事当真,打算过一年就回来的,但他看着自己的妹妹,心里还是生出了很多不舍,他想,也许是因为今天的成亲仪式自己真真切切正在参与吧。
沈真意又想到昨日就过来找他的郑家齐,说是怕今日人多眼杂没有机会同他好好单独说话,所以提前过来了,晚上宿在沈家族长家。
郑家齐过几天就要去府城的流芳书院读书了,要准备府试,这次过来既是来祝贺观礼,又是来与他道别的。
郑家齐的爹让他带了两匹上好的锦缎给沈真意做贺礼,也感谢他上次给绸缎铺出的好主意,给铺里省了好多事。
沈真意本想推辞,因为一尺锦缎都可以抵三尺棉布了,太贵重了。结果郑家齐把锦缎往他家里一放,说不收就是不把他当兄弟。
然后就看着沈真意忽然红了眼睛:“真意,好兄弟,你明天就要做别人的夫郎了,你放心,若是遇到为难事就给我去信或者去绸缎铺里找我爹,我爹也会帮你的。还有,若是受了委屈和离便是!大不了我认你做义兄,我这个做弟弟的养你”。
沈真意也被他带出了眼泪,听他这样说捶了他肩膀一拳:“能不能盼着点儿我好?!放心吧,我自己都有数,你就在书院安心读书,一定要考上秀才,别担心我,我会给你写信的”。
郑家齐又拉着他忆往昔,两人聊到月上中天,他没有真实参与那些事,但是又有那些事儿的记忆,所以边聊还得边强迫自己情境模拟,别提多累人了。
要不是今日要大婚,两人定要喝酒,等把郑家齐送走,沈真意倒头就睡,今天又起得早,他现在没什么特别感受,就是困。
而周敏行今日不能说冷静或者兴奋,如果硬是要形容他今日状态的话,只能说是晕乎,从昨天晚上开始他就一直处于这种状态。
刘氏昨晚带着补汤去书房请他就寝,扑到他怀里哭得梨花带雨:“相公,主母明日就要进门了,我一定会好生侍奉,只不过若是主母不喜……,那相公你可一定要多疼疼我”。
周敏行看着她就突然清醒了一小会儿,明天是他大喜的日子,这个女人哭丧呢?他懒得同她废话,直接把她推开,回自己房里继续晕乎去了。
最后睡不着又爬起来把那双沈真意给他做得靴子从柜子里拿出来,试了又试,因为他准备明天穿,虽然这个天气穿这双厚实的皮毛靴子有些燥热,但他就是想要穿上!
折腾到三更天才终于有了睡意,刚躺下闭上眼睛,又爬起来把婚服拿出来穿在身上照了好一会儿镜子,这件婚服是他自己去铺子里买的,现在他有些懊悔,早知道请人做了,感觉不够精致,配不上他的靴子。
终于到了第二天,因为沈真意没有亲兄弟,就族里来了几个同辈男子象征性拦门,所以新郎一路顺畅见到了新夫郎。
不过周敏行在开门之前还是往外多撒了几把铜钱,村里小孩儿多,瞬间哄闹起来,那些妇人和夫郎也跟着抢喜钱,抢到后吉利话一箩筐地对新郎官说,场面一时十分热闹喜庆。
听到外面的动静后,幺奶赶紧把沈真意摇醒,扶站起来,因为哥儿不需要盖红盖头,所以沈真意伸了个懒腰后就走到房门前,直接把门拉开了。
跟在新郎身边的江河有些遗憾,本来今天他已经做好了接亲被为难的打算,都打算必要时为好兄弟两肋插刀了,结果新夫郎太贤惠,他根本没派上用场,就帮着撒了几把喜钱。
两位新人相对而立,因为新郎体格高大,而新夫郎在哥儿之中也是高挑得比较突出,外人看上去着实般配。不过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们的情态不像一般的新人,新夫郎没有含羞带怯,而新郎官也没有紧张欣喜。
但若再仔细观察,能看到新夫郎的眼神稍显游移和新郎官的双拳紧握在侧。
江河看到新夫郎后忍不住用手肘撞新郎官的腰,在他耳边小声问话:“兄弟,艳福不浅呐,以前还说什么对哥儿不感兴趣,不感兴趣还知道赶着漂亮的哥儿娶?”
周敏行白了他一眼,说:“我看你是又想找揍了,漂不漂亮跟你有什么关系?”
江河说:“是是是…今天你是新郎官,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你这醋劲未免也太大了,前两天还跟我说是什么是因为定了娃娃亲才要娶人家的,呵呵……也不是我做兄弟的说你,你这口是心非的毛病啥时候能改?”
周敏行的回答是给了他一肘击,骂了一句:“你少管”,然后抬脚踏入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