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姝淡定地看了开头,却没忍住在陆淼写着她幼时如何乖巧时落了泪。
大抵在母亲眼中,不论多顽皮的孩子都是聪敏乖巧的。
陆淼的信很厚,一笔一划写下她那时的所观。
对明姝这个女儿,也是渴盼已久的,事事亲力亲为不敢假手与人。
她说:“吾儿不过六月余却好似能听懂我说的话,我骤然听闻母亲出狱时潸然落泪,吾儿竟还会用小手抹去我的泪。那时我便知晓,吾儿长大后定然是为娘的贴心姑娘。”
明姝再往下看。
“不过提及陆家人,为娘只想嘱咐吾儿,唯有你亲外祖母是真心实意,陆家其余人具不可靠,若吾儿见此信后,对陆家人切不可来往过密。只你外祖母那里恐得吾儿替为娘尽孝心了。”
和殷切期盼:“吾儿日后定然是个美丽的姑娘,若是未来夫婿欺你,吾儿来为娘坟前摔一抔黄土,再写下那人的姓名,为娘定然不会放过于他。”
还有愁丝成絮:“唉,为娘的精神也有些不济了,鬼神一事,谁能道得清说得明呢,惟愿吾儿自立自强,不为世俗所缚,平安顺遂长大。”
信纸泛黄,字轻,意绵长。
犹且还能瞧见些许泪迹。
屋内静悄悄的,影子斜长,可泛黄的信纸一张一张铺在案桌上,又多了几道新的水痕。
月如新,情从旧。
明姝的呼吸也如同被藤蔓缠住。
“阿娘……”明姝忍不住轻唤。
“阿娘你何时再入我梦里,女儿……女儿想你了。”
纤细皎白的手指划过那墨迹,如同在抚摸着母亲的脸。
明姝一下午都将自己关在屋子里。
棠梨再进来时被明姝红肿的眼骇了一跳;“姑娘这是怎么了?”
“元容快取些冰块来。”
棠梨的手指颤了颤,不敢轻易触碰。
元容取了冰块来,棠梨用布包着一点一点在明姝的眼下滚着。
“姑娘……可是又想夫人了?”
从小到大,每每明姝想陆淼了就会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哭一顿。
就像没了母亲保护的小兽,在黑暗里独自舔舐伤口,怀念母亲,又会在认清现实后坚强起来。
棠梨心疼自家姑娘,元容半阖着眼在思考。
明姝扯了扯嘴角:“明儿随我去陆家,元容你去与管家说一声,派几个侍卫与我同去。”
“是。”元容领命出去。
棠梨不解问:“姑娘今日不是才见过陆家人吗?”
“娘说让我去看望外祖母。”
哈?
棠梨伸出另外一只手在明姝的额上量了量:“没发热啊。”
可是怎么姑娘还说起胡话了。
明姝此刻心情好,对棠梨的动作视而不见。
“夫人何时说的?”
难道是昨夜?
“刚才。”
棠梨一滞。
怪了怪了,夫人莫非又给姑娘托梦了?
到底是亲娘,连托梦都是这么频。
“给外祖母备一份礼。”
明姝不提陆家其他人。
而棠梨也没问。
“婢子拿不准这轻重,姑娘不若给婢子一点示意。”
“那是我嫡亲的外祖母。”
棠梨懂了,这是要正经地备一个送给长辈的礼。
“那副石文先生的真迹松鹤图正是合适。”
寓意也好。
明姝想了想:“换一个。”
棠梨一连说了几个,明姝都不满意。
突然棠梨灵机一动:“姑娘,不如送咱们去陵合府里求来的沉香木手串吧。”
那是用的最好的沉香木打磨而成的,姑娘可是花了高价买下的。
这次来云京棠梨也将其带上了。
明姝点头:“那就这个吧。”
既不会失礼又能让人眼前一亮。
是日。
明姝前去陆家。
陆家的宅子是出狱后重新置办的,这里面还有明副将出了一半的银钱。
管家昨儿就差人去陆家告知了一声,是以一大早的陆家人就等着了。
不光是陆老夫人和陆家另外两位夫人在,连陆家两位老爷也在。
还有陆家的几位小辈。
陆大夫人两子一女,陆二夫人一子一女,还有几位庶子庶女。
最大的比明姝大两岁,已定亲。
陆大夫人怎么挑儿媳都不满意,到底如今的陆家是小门小户。
再者,陆家的几位公子自幼跟在陆家两位老爷身边,言传身教,多少都有些坏毛病。
明姝下马车就瞧见,陆老夫人被围在中间最显眼的地方。
陆老夫人唤道:“阿姝。”
“外祖母。”明姝走过去握住陆老夫人的手。
陆老夫人心中一阵激荡。
一连说了几个好。
“进府吧。”
“好。”
而其余人明姝皆略过。
陆大夫人扯着帕子:“我就说她不曾将陆家放在眼里,你还不信,巴巴惦着脸在这等,还不是没叫你一声舅舅。”
这话是对陆大老爷说的。
当年陆大老爷做了什么,明姝不知,陆淼还不知吗?
陆二夫人可没有这般有胆子,安静地立在原处。
陆大老爷脸色阴沉:“好了!妇人之见,她肯来就说明承认陆家是她的外家,来日她嫁进将军府,陆家还能得不了好处不成?”
陆二老爷不满:“到底是小辈,没人教养,不懂得规矩,咱们做长辈的,怎能放任自流。”
陆大夫人心中冷笑,她看得比什么都清楚。
明姝那丫头,只怕眼中只有老夫人了。
定然是知道了当年的事。
且看吧。
这边陆老夫人拉着明姝远远就将身后的人甩到后面。
到了前堂拉着明姝坐于身侧。
“好!老身就知阿姝和她娘一样,是个懂事的。”
“外祖母……”
“你啊,别管其他人,只做好你自己,便是我同你母亲对你的期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