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迟。
俗称千刀万剐。
身体上的血肉,被一点点切下,肉体的痛苦近乎被无限细分。
据说,这是人类理论上能经历到的,最痛苦的体验。
不过对于这一点,夜海现在有些异议。
他很确定,凌迟绝对不是最痛苦的。
很简单的道理,如果凌迟的速度加快百上千倍,每秒钟都有几十块血肉被切下,而且,被凌迟者还有再生能力,会一遍遍地经历这个过程……
那这绝对比凌迟痛苦多了。
至于夜海为什么能确定这一点……
很遗憾,他现在就在承受这种痛苦。
嗒嗒嗒……
伴随着让人头皮发麻的牙齿碰撞声,一万条异化的粘鱼,盘旋在他的周围,如同黑色的飓风。
它们争先恐后地扑到夜海身上,撕扯下一块块身体组织,几乎将他啃成了一具白骨。
但在夜海调动更多能量注入的情况下,他的身体组织几乎瞬间重新再生出来。
这是一场拉锯战!目前来说,夜海的再生速度,完全超过了这些粘鱼的啃咬速度。
当然,这也是因为他身边的空间有限,其实能同时攻击他的粘鱼,可能也就几百条……
但不管怎么说,现在都是他都已经占绝对上风。
玉壶的生命力源源不断地流入他的体内,补充着夜海因不断再生消耗的能量。
而他也感觉到,玉壶后颈处,因血肉不断再生,而产生的对他右手的推力,在不断减弱
根据他的简单推测计算,只要十分钟左右,玉壶的再生能力就会失效了。到时候,就可以杀死牠了!
杀死玉壶之后,不管这些粘鱼是会消失,还是失去控制,还是继续攻击他,都无所谓了。夜海直接雾化逃走就好了。
眼看胜利在望,夜海一定很高兴吧……
“what's up!”
每分每秒,他的身体除了右手外的每个角落,是的,是每个角落,都向大脑传来了极致的剧痛。虽然系统开启了思维稳定系统,但夜海的痛感并没有减弱。他甚至感觉,自己的思维已经不能再独立于感觉之外了,忍不住疼到骂出国粹。
而且,一想到这样的痛苦,他还要再经受十分钟,夜海就感到有些绝望。
十分钟啊!这场战斗从开始到现在,也就不到五分钟啊!还有十分钟!?
他想到这里,夜海真的觉得难以忍受,甚至都有了松手逃离,躲开这些粘鱼的冲动。
但也不知道是因为他确实有些血性和狠劲,还是单纯因为沉没成本不想前功尽弃,总之,夜海最后的选择是将全身的重量压在右手上,同时脑海中不断重复默念着一句话,自我洗脑:
“坚持下去,不要松手!坚持下去,不要松手!坚持下去,不要松手!坚持下……”
而玉壶这边,感觉到插入他后颈的那只手上的力量突然加重,牠已经有些崩溃了。
玉壶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强烈的疲乏感甚至让他无法动弹,再生能力也越来越弱……
牠真的感觉到了恐惧。
这种恐惧感,甚至比当初,牠第一次见到那位大人时所感受到的,更为强烈。
那位大人带给牠的恐惧,来源于他强大的力量和生死被他所掌握的血脉压制。
而玉壶现在的恐惧,则是因为真的感到了死亡将近。
“你这个疯子!!怪物!!”玉壶大叫道,“为什么要杀我?我们是同类啊!”
牠真的无法理解,明明也是鬼,为什么夜海即使忍受如此痛苦,依旧不肯松手,为什么?他为什么一定要杀死自己?无冤无仇的,为什么?
还有鬼杀队那群混蛋,也是一样的,突然就冲上来拼命,为什么啊?
但牠没有得到夜海的回应。
沉默。
玉壶看着从夜海身上撕咬下的血肉,渐渐铺满了周围的地面。流淌的血液几乎要触到牠的脸。耳边只有粘鱼机械而重复的牙齿碰撞声。
不知过了多久,生命力的流失,让牠感受到了寒冷。
恍惚间,牠好像回到了变成鬼之前,受伤的牠,躺在地上,鲜血不停地流。和那时一样的,玉壶仿佛能看到,自己生命的倒计时。
液体从玉壶的上下两只眼睛流出。牠的情绪终于崩溃了。
玉壶的身体激烈挣扎起来。即使这样会加速体力的消耗,牠也恍然未觉。
玉壶不断地发出模糊的渗人的吼叫,像是在祈祷,也像在谩骂。
夜海一时间差点没按住——他现在也已被痛苦折磨地几乎停止思考了。
还好此时,他一直默念的自我暗示起了作用。
条件反射般地,他举起左手,一拳砸向玉壶后颈。
砰——
他的左手,竟直接击穿了玉壶的脖颈,小半个左拳,直接没入路面之中——这路面已经在玉壶之前的挣扎中碎了,所以夜海感觉和捶在沙砾上差别不大。
随着生命力的流失,玉壶的身体强度竟然下降到这种程度了吗?夜海心想
顺路一提,因为根本没有余力去控制击打的方向。刚才他这一拳,正好又将自己的右手打烂了……
而这种新鲜的痛感——没错,肉被咬下的痛楚,和手被砸烂的是不一样的,他现在已经算这方面的专家了,毕竟经验丰富——也使夜海精神一振,恢复了思考。
他双手握住玉壶的头颅,直接将其拧了一百八十度。
而此时的玉壶,已经停止了嚎叫。
牠知道,自己要死了。
玉壶几乎已经感受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了,那一万条粘鱼也失去了控制,落在地上的血肉之间,无力地蹦跶着。
牠颈部伤口处的血肉依然蠕动着,却没有再生的迹象。
在真正濒死的时候,玉壶反而有些释然了。
如果牠没听到,夜海说出的话。
“到头来,”顶着粘鱼的啃咬,夜海开始了他的杀人诛心,“你这辈子都没有一件真正能流传后世的艺术品啊!真失败啊!”
听到这句话,玉壶睁大了眼睛。
不等牠反驳,夜海继续说道:“你看啊……你做的那些壶,纹样都是原先就有的,也没什么独特的设计,甚至还有点歪……”
他看着玉壶的眼睛:“其实艺术什么的,根本无所谓的。你只是在为自己的变态欲望找借口而已。”
“作为人类时,你就不认为自己是人类,人类和其他生物都只是你可以随意虐杀的素材而已。所谓艺术,只不过是你掩盖自己作为异类的手段罢了。你从未热爱过艺术。”
玉壶想要反驳,却无言以对。牠只是问道:“你为什么会知道啊?”
“我什么都知道哦。”夜海回应道,“没有我不知道的事。”
“真是可悲的生物啊……”夜海看着玉壶,其实也是在和正通过玉壶看着这里的无惨对话,“无法真正成为人类,也无法接受成为怪物,除了带来不幸,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鬼就是这样一种生物,不知生命的意义,却践踏着生命。你们把生命当成什么了?”
“我这就让你解脱。”夜海的双手用力,玉壶的头骨竟然慢慢碎裂。
“还有你,鬼舞辻无惨!”在玉壶的头颅彻底粉碎前,夜海最后说道,“你也是一样的,我很快就让你解脱。”
随后,夜海双手用力,玉壶的头颅直接爆裂开来。
夜海站在街心,看了看脚下的血肉,又环顾四周,有些恍惚。
赢了?
他注意到了远处似乎有人影闪动,似乎有人靠了过来。
夜海雾化后,直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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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街区外的某条小巷中。
夜海的身影突然出现。
他现在的状态不太好。
虽然身体的伤势已经全部再生,体内的能量也还有剩余。
但在那十分钟近乎地狱般的剧痛结束后,他现在感到无比疲惫。
同时,几乎是近万次的再生后,他感觉自己所有的神经,都在传递着同一个信号:痒!
这似乎比疼痛还要难以忍受。
夜海几乎是意识模糊地在小巷子里走了几步,却突然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味。
然后,他感到四周的景象扭曲了起来。
夜海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他回头看去,一位女子,正向他走来。
她身穿和服。有着一头黑色长发,梳成一个大而低的发髻。肤色苍白,但红润的嘴唇,精致的面容,让她看起来像是十几岁的少女。淡紫色的眼眸,如同蒙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又给她增添了不少成熟的韵味。
珠世,第一个脱离了无惨控制的鬼。
夜海认出了她的身份,整个人放松了下来。
“珠世小姐,晚上好。”夜海靠在墙上,看着珠世走到了他的面前,“你应该不是来干掉我的吧?”
“当然不是”她开口道,“为什么要问这个呢?”
“因为我可能要晕过去了。”夜海笑道,“我还挺害怕在昏迷中死掉的。”
“那就请你放心吧。”珠世回应道,“我会好好照料你的。”
在夜海失去意识之前,他的最后一个想法是:
真是个让人心神荡漾的女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