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城外三十里,皇家别院,其\"青瓦白墙\"的建筑美学暗合法家\"去奢崇简\"理念。
所谓,渭水汤汤,阳郭十里,卸去帝都繁华,霸气内敛,独占山水清幽。
彼处皇家别苑,依偎渭水之滨,不饰金碧之侈,但求归真返璞之意。
这边是当年吕不韦同嬴政讲学的地方。
青峦叠嶂,环绕苑囿,似天然屏障,隔绝尘嚣。这是整个咸阳城最隐秘的地方,也是秦始皇唯一能够暂时安定心神,稍稍放松的所在。
此外,此皇家别院尚有他名,曰东极宫。此宫为丞相吕不韦秘密建造,乃墨家建筑之典范,摒弃周礼“五门三朝”之繁规,唯以九进院落暗合“数起于一,立于三,成于五,盛于七,处于九”之阴阳术数。檐角悬垂之青铜铎铃随渭河之风而动,发清越之声,正契《商君书》所言“法如清风”之理象显化。移步易景的园林布局,其实每一步都暗藏着杀机,寻常人即使偶尔误入也只有死路一条。
苑中亭台楼榭,错落有致,不事雕琢,反显古朴。假山怪石,点缀其间,曲径通幽,移步易景。飞檐斗拱,以青瓦覆顶,白墙为基,与山水融为一体,浑然天成。
在一处茶棚中,两人正在对饮。
“你跟了我几年了?”秦始皇问道。
“回陛下,老奴已经伺候皇上整整二十五年了。”赵高说道。
\"二十五载春秋,足够渭水改道三次。\"始皇指尖摩挲着盏沿冰裂纹,这些看似天然的裂痕实为秦墨家工匠用\"淬火分金术\"刻意为之的“防伪标记”。只有最尊贵的皇家贵胄才配使用。如今,秦始皇格外开恩,不但让赵高与自己对饮,竟然还让这个寺人用自己才能用的杯子。这可是莫大的恩泽。
赵高束发的玄玉冠闪过一线幽蓝,那是镶嵌其中的随侯珠在响应辰时的天光——这颗夜明珠不仅价值连城,更是掌控潜龙密探的符信。赵高才是真正的秦国谍报一哥。
“没想到,已经这么久了吗,寡人记得,那年你只有十四岁,清瘦,羸弱。哪有现在的八面威风,你可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赵高微微一笑,低头举杯,恭敬地向秦始皇致意:“陛下谬赞,臣不过是尽忠职守,侥幸未辱使命罢了。”他语调谦卑。个卑微的寺人到如今权倾朝野,他所付出的心机与谋略,远非外人所能想象。
秦始皇放下手中的杯盏,目光悠远地望向殿外,晨曦的光辉洒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一张冷峻威严的面庞。“赵高,你可知,朕如何看你?”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
赵高心头一凛,连忙起身跪拜:“臣愚钝,不敢妄测圣意。”
秦始皇轻哼一声,缓缓道:“朕人治国二十余年,良人不多,想要杀朕的人遍布海内。你既能为寡人清除隐患,掌控密探,自然值得重用。最重要的是你不但贪,而且狠。
这些朕都知道,但是我只看中你一点,那便是,忠。这一点也就够了。”
朕若死了朕的那些儿子没有一个是你的对手。哼,朕真是后悔取消了殉葬制度。
秦始皇凝视着他,半晌未语,眼中却闪过一抹复杂的光芒。
赵高伏地叩首,语气愈发恭敬:“臣谨记陛下教诲,必当竭尽全力,绝不负陛下所托。”
老奴是残缺之人,得蒙垂青,三生幸甚。赵高无德无能,唯以赤胆忠心报效陛下。赵高低垂的脖颈绷得像拉满的弓弦——这般驯顺模样。
“老奴就是陛下的一只忠犬。能供陛下驱使已经是莫大的荣幸。”赵高陈恳的说道。
秦始皇,微微动容,指尖摩挲腰间鹿卢剑说道:“十七岁那年,寡人亲手斩断嫪毐叛军的旌旗时,你赵高还只是匍匐在阶下的墨衣小吏。朕还记得你这家伙,捧着染血的叛将首级跪献的时候双腿还在瑟瑟发抖。当时你的样子,倒让朕想起邯郸街头那些叼着主人衣角的猎犬。但是,赵高你不是狗,是饿狼,现在你是真这条真龙手下的猛虎!咆哮一声便天地震动。哼,除了朕,谁敢轻视你。你代表的是天家的威严。”
秦始皇,抿了一口茶继续说道:“后来朕车驾踏碎六国宫阙,你总在辒辌车轼前执掌玉玺。函谷关外沙尘漫天,你这阉人竟能顶着狂风将诏书展得笔直,玄衣广袖猎猎如垂天之云。焚书那夜,也是你举着火把丢在了,在石渠阁的简牍堆里,那是何等的风流和霸气。朕劈开楚王殿的青铜巨钺,也是你站在朕的身边。只是你这犬儿终究长出了豺狼的獠牙。”
“老奴只是一只老狗,但是鼻子却越来越灵光了,只有有人敢有一丝一毫伤害陛下的心思。老奴一定拼了命的将他们撕成碎片。”赵高坚定的说道,两只浑浊的眼睛也放出了光彩。
“是呀,赵高,现在你也两鬓见霜了。唉,朕也不能不服老了。这两日委屈你了,吃住可还好?”
多谢陛下惦记,老奴身体还算硬朗。只是不能在陛下身边服侍,老奴心中十分挂念陛下。总担心陛下忙于国事,不能按时用膳。
“为了取信于那些歹人,朕杀了你的义女和女婿,你不恨朕?”
苑外忽然惊起一群寒鸦,假山石孔中传出机械转动的细微声响。始皇帝看似不经意地瞥向西南巽位的竹影,那里藏着三名持连弩的影卫。这个防御体系的精妙之处在于:当阳光透过特定角度的竹叶间隙,会在茶席青砖上投射出玄鸟纹样,其羽翼残缺程度对应着不同警戒等级。
“陛下天恩浩荡,令老奴的那不成器的女婿做了阎乐为咸阳令,实乃抬举,但是这个此竖子,寡情无能,祸乱乡里,实在是个庸才,若非陛下宽仁慈恩,早该千刀万剐,以正国法,何至今日尚能苟活于世?”
“老奴虽年迈昏聩,然心中深知,凡为陛下之命,皆为天命,岂敢有丝毫怠慢?今日老奴的义女得能大秦社稷尽忠,为陛下捐躯,实乃天大之荣,虽然老奴是个寺人,也感到光耀门楣,虽死亦无憾,反为其幸也。老奴心中感激涕零,对陛下恩德铭刻肺腑,毫无怨怼。”
赵高你和朕都是从血与死的深渊里跌爬滚打走出来的。我是多么的信任李斯,可是他竟然想要毒死我。还找了那些外邦的妖孽来,祸害朕的天下气运。最可恨的是,这个畜生竟然还想谋害,朕的两个皇子。
茶棚设于苑内坎水位,取\"水润万物而不争\"之意。案几上的器物皆具深意:犀牛角杯沿镶嵌二十八颗玉珠暗合星宿,鱼戏莲叶纹青铜温酒器内置磁石机关,可验毒辨奸。当秦始皇端起那盏采用楚国失传\"千峰翠色\"工艺烧制的青瓷茶盏时,釉面流转的幽光正映出赵高低垂的眼帘。
“朕要他们全都生不如死,这帮楚国的臭虫,坏我国运的硕鼠!”
“陛下,您请息怒,一定要珍惜龙体。这天下不能没有雄主。陛下多亏当日殿前,您与老奴施展了这苦肉计,才骗过了李斯那个狐狸。幸好他们以为老奴死了,老奴这才能放开手去调查。陛下您真是神机妙算。”
“嗯,这是对于死亡有些敏感的直觉罢了,想要谋害朕的人多了。过两天,朕便会宣布假死,然后调回,朕的儿子们。朕倒要看看,这朝廷上到底谁是忠臣,谁是奸臣。朕要来个大清洗。”
“我给了李斯两封诏书,朕要看看,到底这盘棋,这位李博士要如何官子!”秦始皇胸有成竹的说道。
“对了,那个疟疾的解药找到了吗?”
“回陛下,已经有眉目了,但是还需要些时间。三日,三日内朕要一个说法,也要一个收场。朕的身体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对了,上次安排你做的事情,做的怎么样了?”
“陛下放心,只是,这样做会不会太冒险了?”
“既然已经决定走出这一步,那就不要顾虑太多了。这偌大的咸阳城,朕只能取信你一人了。”
“陛下,老奴查清楚了,本次的疟疾疫病的始作俑者是楚国,大巫,炼化的疫神蛹。据《云梦秦简》记载,楚国的已有\"疠迁所\"炼化蛊虫的记录,但楚地巫蛊,实际的传承的真实来源是境外的“蓬莱仙岛”据说岛主名叫沧海客。目前只有两个传人,一人叫邹鸿,一人叫范增。此二人精通巫蛊炼化之术。陛下绝对不可小觑。”
“另外,李斯门客方阔,豢养的楚巫,与神秘人在云梦泽炼化的疫神蛹,已通过漕运混入敖仓粟米。”
赵高从袖中取出半片符节,裂纹处显现的朱砂纹路与始皇手中的玉珏严丝合缝——这是采用\"阴符\"技术的密报,需将竹节剖开方能阅读全文。符文中记载的疫情传播路径,与《睡虎地秦简·疠律》记载的管控区域完全重合,这种精准绝非法家酷吏所能企及,唯有深谙巫蛊秘术者方可为之。
秦始皇闻言,原本放松的姿态瞬间绷紧,目光如炬,仿佛能穿透眼前的山水,直达云梦泽深处。“蓬莱仙岛?沧海客?好一个海外仙山,好一个沧海客!这些妖人,竟然敢插手朕的大秦天下!”他声音低沉,却蕴含着无尽的杀意,仿佛一把藏在鞘中的利剑,随时可能出鞘噬人。
“邹鸿,范增,方阔……这些名字,朕记住了!”秦始皇缓缓放下茶盏,犀牛角杯与青石案几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在这寂静的别院里格外刺耳。
“赵高,传朕口谕。潜龙密探全员出动,不惜一切代价,务必将这三人捉拿归案!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朕要让他们知道,冒犯朕的代价,是何等的惨烈!”
赵高躬身应道:“老奴遵旨!”
秦始皇起身,负手而立,望着远处层峦叠嶂的山峰,深邃的目光中闪烁着莫名的光芒。“这天下,朕不允许任何人染指!无论是六国余孽,还是海外仙山,胆敢阻挡朕的脚步,朕必将他们碾成齑粉!”
他转过身,看向赵高,语气缓和了几分,却依然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赵高,朕知道你一直忠心耿耿,这些年也替朕做了不少见不得光的事情。这次的事情,你继续躲在暗处,千万不要走漏风声。
你去安排,将那些掺杂疫神蛹的粟米,秘密转移到……”他压低声音,将一个地点告诉了赵高。
赵高听罢,脸色微微一变,犹豫了一下,还是躬身应道:“老奴遵旨。只是,陛下,这样做,恐怕会伤及无辜……”
秦始皇冷笑一声:“无辜?在这乱世之中,哪里有什么无辜?为了朕的江山社稷,为了朕的千秋霸业,牺牲一些人又算得了什么?记住,朕才是这天下的主宰,朕才是决定他们生死的唯一标准!”
赵高不敢再劝,他深知秦始皇的决绝,一旦决定了的事情,无人可以改变。他默默地退后一步,如同一个影子,隐没在阳光之中。
秦始皇独自一人站在茶棚中,微风拂过,吹动他的衣袍猎猎作响。他仰望天空,眼中充满了野心和渴望。“长生不死谬论!至于这天下,这可是朕的天下。
突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转头问道:“对了,关于外廷的那件事情,调查的怎么样了?”
赵高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回陛下,派去调查的人都杳无音信了。不过,老奴一直在派人暗中追踪那个人的踪迹,一旦有任何消息,立刻禀报陛下。”
秦始皇微微点头,“继续追查,务必找到那个人的下落!无论生死,朕都要一个交代!”秦始皇的声音带着一丝焦虑,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
他害怕死亡,他害怕失去,他害怕自己的一切努力都化为泡影。他要紧紧抓住手中的权力,牢牢掌控自己的命运,哪怕为此付出再大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就在这时,赵高颤颤巍巍的说道:”陛下,关于你上次说的,关于夺舍的事情,老奴已经查清楚了。“
”哦?你详细和朕说清楚。可是和那假徐福说的一致。“
”陛下,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