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匠?”这回明慧警醒了起来,“他大名叫什么?”
“好像是叫……胡全有……”崔九说。
“他叫胡麻子?是因为脸上有麻子嘛?”明慧问他。
“唉……”崔九叹了一口气才原原本本把他的故事说出来,他是直隶人家里是保定的,八岁就入宫了,因为也算伶俐在内书堂是读过书的,光绪年就管理内珍库了,后来在宣统年还升了副总管,就是宣统退位了,他也很吃香的喝辣的风光了好几年,但后来废帝的老师们总是撺掇他清查内库,可把他吓坏了。他们一批太监都吓坏了,生怕查到自己身上,清查的风越吹越猛,终于内库着火了,由于房子都是木制结构的就烧毁了不止是库房,还有几座大殿。这场大火的原因还没查清楚,不久又起了一次大火……总之内库的库存成了一笔没法子查的账。宣统皇帝和大臣也不全是傻子,怎么不明白这里边是有问题的,后来裁撤了大部分太监,他就是那次裁撤出宫的。
他出了宫自然不是两袖清风,以前他也出宫办过事,在宫外置过宅子,田地,他看出来了,皇帝以后不能再复起,那他们这些人也没什么好日子了,不如出宫去过几天富贵闲人的好日子。他置过了好几间宅子,也过了几年富贵日子,就是后来有出项没进项日子败落了。富贵的时候他还纳过好几房小妾,那个小孩是他的嗣孙,所以那小孩叫他爷爷。他败了家,宅子都出卖了,这才流落到城墙根下边。那城墙根下边也有些青壮年人蹲着等人找杂工,什么力工、泥瓦工,干个一天半天,长的三日五日的,也能挣几十个钱,又没有家眷,也能偶尔吃上一回老酒啃上几口猪头肉,只有他们这种老的老小的小才是底层中的底层。那个胡麻子也会些泥瓦匠的手艺,短工倒也做得了,算是城墙根下混得不错的,也有几个相熟吃老酒的兄弟。喝酒时候说起来这边的院子没什么男人,看起来家境殷实,倒是一处可以寻些银钱的所在。本来他们踩好了点儿要准备下手,前一段时间却被大兵抓丁,抓走了好几个,一直到现在也没回来,这才没下手。他崔九是老实人,打家劫舍是不做的,只要霍家收留了他祖孙,他定然结草衔环以报大恩。
“所以那个小孩是你们派来做内应的吧?半夜给你们开院门?”明慧似笑非笑得说。那小孩子有六岁了半夜打开院门的门栓倒是能做到。
“没有,没有,那绝不敢!”崔九感到自己后背流汗。“小姐是个福缘深厚的人,我等是真心来投。”崔九嘴上这么说,却绝口不提他也在附近盘桓过好些日子,看到过这宅子里进出过大兵,而且在街里水井边听到洗衣妇的家长里短,这位小姐是陆督军家的表小姐,并不是普通殷实商户。崔九终究不是没见识的贩夫走卒知道这些拿枪的军头可万万不能惹才改变了主意,要不胡麻子他们吃肉他跟着喝点汤总是有的。既然霍家不好惹那借机摆脱胡麻子也是一条生路。否则自己岂不是要在城墙根下穷困到死。又或者是胡麻子踢到了铁板后被缉拿,自己也会被胡麻子那伙人咬出来,自己同样没好果子吃。
明慧思索了一会儿,这个院子只有修北院屋顶的时候刘勇在城墙根下边找过泥瓦匠,后来就是用的丽景建筑的泥瓦匠了,不过这回‘静漪园’用的人里好像是用了些外边的力工,一小撮歹人被抓走当兵打仗就不一定能活着了,但这个胡麻子可别是漏网之鱼。她不再多说只吩咐福来把崔九带去灶房洗个澡,他这个身上油呼呼的别带了跳蚤什么的。
“韩大哥这事怎么看?”明慧问。
“这个胡麻子一定要找到他,然后解决了”韩青做了个下劈的手势。
“哪要到哪里去找他呢?城墙根下边吗?”章良成挠了挠头皮问。
“他最有可能在两个地方!”明慧说,“我先给聂营长打个电话让他帮着查一下他们抓丁时候有没有叫胡全有的人,还有‘静漪园’的施工队里的人也得好好查查!”
崔九洗好了澡换了刘勇的旧衣服,明慧让墨菊拿出纸笔来让崔九画个胡麻子的肖像。但崔九画画的技能不太行,画出来的肖像也不知道有几分像本人。明慧只好让韩青带着他去聂柏峰那里,新兵入营都有张档案照片,让他去认一认照片,胡麻子被抓丁也不一定用本名。
‘静漪园’方面就打电话通知郭什,让他查查这次力工名单上有没有胡全有的名字。因为力工三日就要结算一次工钱,工人名单是有的。
韩青开车把崔九带走了,一天一夜才回来,也不算是毫无收获,有三个和胡麻子经常在一起喝酒的找到了,但韩青只记录了他们的名字和所属的部队番属回来汇报给明慧。
郭什那边排查了力工名单也并没有叫胡全有的人,不过郭什说这个名字他好像听过,在瓦匠里好像是有人叫这个名字。不过这时候的人多半都叫什么全有、全福、有财、富贵什么的,重名的也多得是,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明慧要找的人。明慧说:“这也容易,明天让崔九去认一下人,悄悄的别惊动了他。”对郭什明慧就没告诉他自己为什么找人。‘静漪园’的工程是基本封闭的,整个园子是有围墙的,上工吃饭都在园子里的一排平房。
这个事就交给韩青去办,明慧让福来跟着过去,福来是带着录音笔去如果人没错准备抓人后录下口供。韩青为人稳重,明慧是很放心。章良成在霍家院子里担当安全保卫任务。
不久之后,韩青从‘静漪园’打来了一个电话,确认了这个胡全有就是他们要找的胡麻子。韩青悄悄把他抓住之后把他和崔九分开关押,并单独审讯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