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军路上的日子并不好过。
往日她出门都是乘着马车,周围又拥着仆从侍卫,但如今不能如此了。
她作为大都督肯定不能让自己手下的兵顶着太阳或是风雨,骑马的骑马、走路的走路,自己则坐在宽敞舒适的大马车上吧。
但是她这马着实骑得少,不过短短几日她的大腿内侧便磨破了皮。
每日骑在马上的时候,她都在盼望着早些到傍晚,只有到了安营扎寨的时候,她才能休息。
不过这么劳累下,倒让她无心容惟许的事了。
但今日天气不错,所以谢锦的精神还算好。
待到部队停下来的时候,她终于有了精力去和自己的部下联络情感,去会会皇姨母口中的那位伍将军。
现在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士卒们还在扎营帐。
身为大都督的谢锦以及伍将军都有单独的营帐,且早已扎好,于是谢锦便来到了伍将军的营帐中。
伍将军大约三十多岁,是一个身形魁梧的女子,五官英气俊朗,眉宇间隐隐透着煞气。
整个人看起来不太好惹。
但是皇姨母让谢锦多听她的意见,想必此人定有许多过人之处。
谢锦撩开门帘后,入眼便看见伍将军正坐在床边缝制自己的甲胄。
她见到谢锦,没有多恭敬,只是慢悠悠地起身,行了个不太标准的礼。
看上去并没有谢锦这个临时的大都督放在眼里。
但谢锦也不恼,她只当武将不拘泥这些俗礼,且这伍信也是个有本事的,而自古以来有本事的人大多数都有几分傲气。
不服自己也是常事。
谢锦脸上挂着笑,走了过去:“伍将军,某这处有些蜜饯干果,行军路上皆是些粗粮,吃些这个正好换换口味?”
说着便将怀中的蜜饯干果递了过去。
面对上级的示好,那伍将军却连眼皮的都没有抬一下便冷淡地拒绝了。
“多谢殿下好意,在下是一个粗人,吃不得这精细的东西,您自己留着吧。”
谢锦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随后尴尬地收了回去。
“这样啊……”
也对,伍将军是个打仗打惯了的人,怎么被自己这些零嘴吃食收买。
不过,她也没有想过只是用这样的手段就能让人对自己臣服。
她也知道对方为什么对自己如此冷淡,任谁被一个没有功绩的人压一头,还要把后头剿匪的军功也要给让出去,恐怕都不会对这个人态度有多好。
这伍信算是个和善的了。
谢锦当然也可以选择不和伍信打好关系,只做个彻底的空头大都督,到时就坐收功绩即可。
但是,她不太放心。
这毕竟是要到几百里开外的羌州剿匪,中途要行半个月不说,去到那里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光景也不甚清楚。
她无法安心地做个甩手掌柜,就算她对这种事提不出什么有用的建议,但起码她要让伍将军愿意让她参与进去。
她得知晓剿匪的进程。
谢锦看着伍信,心生一计:“伍将军我看您缝制的手法并不算熟练,要不让我来试试?”
谢锦的这句话终于引起了伍信的注意力,她瞥了眼谢锦,挑眉道:“你还会这个?”
似是不相信谢锦这样的世家女君会这样的活儿,就连伍信也是因为常年在军中才会一些粗劣的缝补。
见人如此问,谢锦便走上前去,笑着道:“我幼时也是吃了苦的,这缝补之事自然也略懂一二。”
无论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她都穷困潦倒过,这种基础的生活技能她还是会的。
说着她便想接过伍信手中的甲胄。
但是伍信却移开了手,将甲胄放置另一侧,语气依旧冷淡:“殿下尊贵,怎能帮臣做这样的事。”
“还是臣自己来做吧。”
“……”
这人着实有些油盐不进。
本想着军中事务在伍信的管理下井然有序,她无法插手,她便想着和这人套套近乎,称个好姐们儿。
谁知这人是个硬石头。
面对既是她上级又贵为亲王的谢锦的示好,也是一板一眼。
谢锦叹了一口气。
罢了,以后还是想想其他法子吧。
但是还得先与人表个态。
谢锦对着伍信认真地说道:“将军,无论你信与不信,某确实是想要出份绵薄之力的,纵使某之能比不得那些骁勇善战的将士们,但若有用得上某的,你尽管说。”
她将自己的身段放得极低,做足了礼贤下士的姿态。
谢锦说完这一番话后,也不再逗留,转身离开了伍信的营帐。
她刚踏出营帐没走几步,便迎面碰上一十多岁的少女。
少女皮肤黝黑,有一双粗黑的大眉毛。
她皱着眉上下打量了一下谢锦,随后言语中带着不屑地开口:“你就是那什么永亲王?”
谢锦不认识她,但还是好心提醒着:“在军中,你应唤我大都督。”
谁知她的好心却换来了少女的一个冷笑:“什么大都督,说得好听,你会打仗吗?若不是你有个好母亲,这大都督轮得到你来当?”
话虽然说得没错……
但是谢锦听得就是不太舒服,那有些本事的伍信给自己脸色瞧就算了,这小丫头又算什么,也给自己脸色瞧。
她皱着眉问:“你谁?”
对面的人对着谢锦说了一堆,就是没有说自己的名字,谢锦这一问,白白地让她没了气势。
少女抿了抿唇,随后又扬着下巴,叉着腰道:“你听好了,我唤阿蛮,我将来是要打胜仗做大将军的,和你这种朝廷的蠹虫可不一样!”
哦,肚子里还有点墨水。
还知道蠹虫。
面对阿蛮的挑衅,谢锦倒没有生气,她看着阿蛮说道:“你说你要打胜仗、做大将军,那你可知道在军中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当然知道!”阿蛮连忙高声回道。
“那你说说。”
“是、是……”阿蛮挠着头,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谢锦挑眉提醒道:“是服从军令。”
“我知晓的,对,就是服从军令!”
阿蛮满脸通红,但幸运的是那红被她那黝黑的皮子挡去不少,若不是谢锦离得近也没法看出。
谢锦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谢锦又问。
“你是永亲王。”
“在这军中呢?”
“是,是大都督……”
谢锦的脸上带着笑:“你既知本督是大都督,那本督之言便是军令,刚刚本督正与伍将军商量要事,吩咐了不准他人靠近。”
“而你恰巧出现在这附近,那是不是违抗军令呢?”
谢锦此言一出,阿蛮脸色煞白。
见人被吓得不轻,谢锦也不再唬她,刚想开口教训几句就让人离去,谁成想本在营帐中的伍信却走了出来。
她朝着谢锦行了个礼,倒比刚刚要认真多了。
后又说道:“请都督恕罪,阿蛮年幼无知口无遮拦,望都督看在臣的薄面上,小惩大诫即可。”
“违抗军令之罪过重,请都督宽恕。”
谢锦一顿,小心地问道:“阿蛮是你的……”
“是臣的义女。”
义女?
谢锦看了看两人的模样年岁,义妹还可,义女是不是年龄上不太对?
但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她本意是想来和伍信亲近亲近的,谁知给对方女儿安了违抗军令的罪名。
而且她当时可没有和伍信说什么要事,全是胡编的。
于是她连忙说道:“既是伍将军的义妹,那便也不用罚了。”
谁知伍信却道:“臣说过,小惩大诫即可。”
“阿蛮,下去领十军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