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衣暗地偷瞄着容惟许。
这容王夫板板正正地挺直身子坐着,面前的各色佳肴他似乎都没有动过,只一味地瞧着王姬和楚王夫。
神色似乎并不太好看。
看来他在府中确实并不太受宠,只是莺衣有些奇怪,若论模样容惟许定是要比楚恨别好的。
可王姬怎么会独独对楚王夫如此宠爱呢?
他偷偷捏了捏自己的手臂,想着自己要不要也练成楚王夫那样?或是在脸上也弄一道疤?
想到这,莺衣摇了摇头,他还是更喜欢如今自己的模样。
再说王姬现下对自己的态度也软了下来,那么他以后多穿穿绿色的衣裳不就行了?
莺衣这边想了许多。
但李阳不知,见他久久未动,便瞪了他一眼。
莺衣收到李阳的眼神,吓得缩了缩脖子,随后立刻端起酒盏起身往容惟许身旁走去。
容惟许出神地看着谢锦,现下她左右皆有人侍奉,似乎已经没有了他的位置。
以往,谢锦也不是没有在他的面前与他人亲密过,但他却知道对方如此行径也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忮忌,让自己在乎她。
可渐渐地,对方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少。
如今多日未见后,她的眼中似乎更加没有了自己。
“容王夫~”
一道娇媚的声音让容惟许回过神来,他抬头看去,只见谢锦身旁的莺衣不知何时来到他的面前。
只略略看看过一眼,他又收回视线,冷淡地问道:“何事?”
莺衣眉间轻蹙,小脸上满是愧疚:“王夫,仆是前来谢罪的,仆思来想去,心中很是过意不去。”
“我跟你不熟,你来谢什么罪?”容惟许心情不佳,并不想与莺衣攀谈。
但是莺衣怎会轻易离开,只见他眼睛一眨,居然流出两滴泪来:“我知王夫宽宏大量,不愿怪罪仆,可仆是个脸皮薄的,即使王夫不怪罪,仆也良心难安。”
“毕竟王姬身边的位置应该是王夫的,可王姬她……”
“王姬她偏偏拉着仆坐下。”
说着说着他抽出帕子拭去眼角的泪珠。
见到对方这番做派,容惟许眉间轻蹙。
他从来没有想到这种拙劣的后宅手段会在他的身上发生,对方哪里是来道歉的,分明就是来卖弄恩宠的。
但他不屑与这等人纠缠,便道:“你的歉意我收下了,回去吧。”
莺衣并没有听话离去,而是端起手中的酒盏,柔声道:“若王夫不怪仆,那就饮完仆杯中之酒吧,也当是给您赔罪了。”
“不必。”容惟许冷声拒绝。
容惟许话音刚落,莺衣又瞬间流下两行泪,衬着他小脸跟雨后细芽般娇嫩,他抽噎道:“若王夫不吃,定是仆的不是,是不是仆又惹恼了王夫,惹王夫心中不快。”
“只要让王夫不怪罪仆,仆做什么都行。”
说完居然直接跪了下来。
莺衣这一举动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但这毕竟是王姬后院之事,她们也不敢多言。
谢锦看了过来问道:“怎么回事?”
她皱着眉看着两人,她是知道莺衣去寻容惟许说话,可怎么说着说着人就给跪下了呢。
容惟许僵着身子,坐在位置上有些不知所措。
以前谢锦后院干净,后虽纳了几个人,但大多也是安分的,不会耍这等手段。
谢锦这一问,莺衣便用水汪汪的大眼望着谢锦,顺势抽抽搭搭地答道:“不关容王夫的事,是仆自己惹恼了容王夫,是仆自个儿跪下的,王姬,您千万别误会容王夫。”
“……”
谢锦沉默。
太明显了,这位仁兄。
这种低端绿茶手段她还是看得出来的,说着不要误会不要误会,就是等同于赶紧误会吧误会吧。
谢锦无奈扶额,懒得做这些后宅手段的判官,她挥了挥手想让莺衣赶紧回来坐下,别那处跪着惹事。
“莺衣,你——”
“容王夫,莺衣年岁小又是个性子柔弱的,你是不是吓着他了?”谢锦话还未说完,楚恨别就横插了一嘴。
谢锦不解地看向楚恨别。
楚恨别嘴唇微动,做出“作戏”两字的口型。
谢锦反应过来,莺衣是李阳的人,自然不敢无缘无故地就去挑衅容惟许,那自己就需要顺着他来。
不管是为了引出莺衣的目的,还是为了让李阳放宽心。
至于容惟许,他向来是不会在意这些的。
谢锦清了清嗓子,起身走到二人身边。
容惟许看见谢锦来,心中一松,让对方来处理这莺衣也好。
她是了解自己性子的。
谢锦在二人跟前环视一周后,视线落在容惟许的身上皱眉道:“容王夫,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你欺了他去,不然莺衣为何好端端地会在地上跪着!”
她声音刚落下,一道细微的声响又出现。
“砰——”
酒盏突然打翻,清酒蜿蜒在深色乌木平头案上,慢慢洇湿案面,浓烈地酒香环绕在几人身边。
容惟许将自己被酒打湿的手指藏于案下,缓缓抬起头,尽量让自己别太失态:“王姬,你认为我会欺负他吗?”
谢锦听着对方微微颤抖的声音,垂下了眼眸。
莺衣见容惟许的态度不太对劲,连忙添了一把火,他身子一倒靠在谢锦的腿上泣道:
“王、王姬,你们莫要为了仆这等卑贱之人而争执,王夫他、他——”随后匆匆瞥了容惟许一眼,便惶恐垂睫。
“定是仆的错,是仆自个儿跪了下来,不关王夫的事。”
说完莺衣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缩在谢锦身旁。
谢锦安抚似的拍了拍莺衣的肩膀,对着容惟许说道:“什么会不会欺负的,事实不是摆在了眼前吗?”
“若不是你看着莺衣坐了你的位子,怎会如此刁难于他,你年长他那么多,不能多多让着他吗?”
容惟许看着谢锦,掌心印出扶手雕花痕迹,嘴中虽未进食,但却回味出苦涩来。
她似乎变了。
他慢慢垂下眼眸看向那个他还未正眼瞧过的人——莺衣。
对方正假意哭着,还时不时偷瞄自己,眼底是掩饰不住的欢喜,手段如此拙劣,可谢锦偏偏信了。
忽然,他眼神一顿。
不,谢锦或许并没有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