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芸听完过程,冷笑一声,扭头看向李发如,“李政委,你怎么看这事?”
李发如的脸都臊红了,身为地方武装部的政委,见到这样的事,真是无语又羞愧。
他瞪向坐在地上拍大腿的老太太,怒斥,“又是你,讹人上瘾了是吧?你家二女儿就是这样恩将仇报讹人强嫁出去的,收了人家两百块的彩礼,闹得人尽皆知,现在轮到小女儿了?你真是死性不改,把五须村的脸都给丢尽了,没见过你这样当娘的。”
哟呵,这还是个老演员啊!
宋芸冷呵一声,“报公安吧!”
李发如一愣,“啊?”
宋芸一脸正色,“上回她讹人,不仅没受到惩罚,还如愿以偿了,所以她才会这么肆无忌惮的再来一次,这一次不成,你猜会不会有下一次?”
那肯定会有下一次啊!这是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宋芸继续说,“既然犯了错,就要让她知错改错。而让她知错改错最有效的地方,不就是公安局吗?”
没毛病,这话真是一点毛病都没有。
老百姓不怕解放军,但老百姓怕公安。
这仿佛是刻在骨子里的。
李发如也怕同样的事再演一遍,当即拍板,指了两个下属,“你们两个,把人送到公安局去,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不要因为她年纪大就网开一面,年纪大不是罪犯的保护伞。”
拍大腿的大娘不拍腿了,傻眼,这不是真的吧?
全身湿透正抱着胸蹲在一边瑟瑟发抖的姑娘也傻眼了,被村里人看了半天笑话,名声没了,军官丈夫也没了,娘还要被送去公安局,那她怎么办?
从始至终,宋芸都没有看那个瑟瑟发抖的姑娘一眼,她没时间一直在这里浪费,后续的事自然会有武装部的人跟进,她得去下一户慰问了。
车子开出五须村,朝二十里外的靠山村赶。
彭玉山回到卡车上,一边整理被老太婆扯乱的衣裳,一边语重心长道:“现在知道队长进村前为什么那样交待了吗?”
赵长江说,“当然知道,没看我压根就没打算下车吗?我一个哥们当年回乡探亲,就是这样被逼着娶了他们村里的一个姑娘,结婚好几年了,他一次都没回去过,就每个月往家里寄点津贴。”
廖富强说,“也不是每个村子都有这样的人,我老家那边就没这样的事,对咱们军人都敬重得很,根本不会闹这种幺蛾子。”
彭玉山说,“你还是太年轻,凡事不要说得那么绝对,你没听说过,不代表没有。”
廖富强也不跟彭玉山争这个,扭头问武装部的一个青年,“徐同志,你说说看,这种事在你们这边多吗?”
被点名的徐开山能说什么,只能干笑着说,“不多,这种事很少的,我们这边民风还是很淳朴的,像刚刚那样的事我以前都没听说过。”
是个人都能看出徐开山说话时的心虚模样,显然这种事在这边不稀奇。
也是,就刚刚五须村那些村民看热闹的模样,显然不是头一回看这种热闹。
这种山村里的姑娘想要嫁得好,要么长相特别特别出众,要么自身有一定的能力,要么家庭足够给力,否则就只能继续嫁在山村里,一辈子干农活养孩子。
但在这样的山村里,吃饱都是问题,哪有资源培养孩子,天天干农活的姑娘,也不可能有什么特别出众的相貌,个个又黄又黑的,自身的能力和给力的家庭就更别想了,有这些还用得着愁嫁吗?
所以啊,她们想嫁得好,想走出山村,就得想一些缺德的办法。
除了来村里的军人是香饽饽外,还有那些成绩优异,考上县里高中的青年,同样是大肥肉,家里有适龄姑娘的都盯着呢。
还有那些有城里亲戚的村民在村里地位也尤其的高,成天一堆上赶着巴结的人,想着把关系走近点,到时给自家姑娘到城里寻门好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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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点,军用卡车开进了靠山村。
车子刚停下,就有一群孩子围了过来,悄悄伸手摸摸轮胎,摸摸车身,还有小孩猛吸着尾气,说好香好香。
村口的大树下坐着几个摇蒲扇的老人,李发如每年都来,认识一些靠山村的人,他朝大树下纳凉的老人打招呼,“五福叔,乘凉呢,身体还好吗?”
被叫五福叔的老爷子起身,拄着拐杖走过来,叫住李发如,“李政委,你们是来看周大柱的吧?”
李政委笑着点头,“是啊,今天是建军节,我们是来慰问的。”
老爷子叹了口气,“你们来晚了,周大柱上个月跌了一跤,人当时就不太行了,没熬几天人就走了。”
李政委惊讶,“上个月人就没了?那怎么没上报呀。”
老爷子皱着眉,“周家人的德行你还不知道吗?要是上报了,每个月二十多块钱的补助不就没了吗?”
李政委的眉毛都能夹死苍蝇了,他又问:“我记得周大柱有一个女儿,今年该有十八岁了吧?按规定,地方上会给他女儿解决工作,这事好像也没报上去。”
老爷子又叹了口气,“作孽,你们再不来,那娃儿估计也活不了了,你们赶紧去周大柱家看看吧,我听说大柱家那娃儿前几天还寻死来着。”
李政委的脸色这会都不能用阴沉来形容了,立即跟老爷子道了别,脚步匆匆往村里走。
他们进村的动静可不小,早有人看见了,也有和周家人交好的,立即去告诉了周家人。
周家人早做好了准备,一点不慌,就等着李政委上门来。
李政委他们一进院门,周家老太太和周大柱的大哥大嫂就红着眼迎上来,老太太用力揉着眼睛,哽咽着说,“李政委,你可算来了,我家大柱他,大柱他——”
好似真的伤心欲绝,提到二儿子大柱就泣不成声的模样。
可惜,揉了半天眼睛,愣是没揉出一滴泪来。
李政委看着老太太说:“人死不能复生,您节哀。”
老太太又是一通哭诉,说他养大这个儿子多不容易,儿子为国尽忠又落得残疾回家,她一把年纪照顾儿子有多辛苦,之类云云。
李政委听了一会,突然问:“周大柱同志的女儿周巧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