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馆的竹影在晨光里摇曳,黛玉将翡翠耳坠浸入青花茶盏。茶汤泛起细密涟漪,浪花纹里浮出\"换子夜\"三字,血色笔迹像浸了胭脂的绣线,在素白瓷壁上蜿蜒。
\"姑娘,宝二爷来了。\"紫鹃打起湘妃帘,宝玉裹着晨露的雀金裘带进一阵凉风。他袖中油纸包着的《盐政疏议》残页簌簌作响,遇着烛火显出北静王府的蟠龙印鉴。
黛玉指尖抚过纸页折痕:\"这是从染坊旧账里寻的?\"话音未落,窗外忽起喧哗。探春执剑的身影掠过竹林,剑穗上沾着靛蓝晶粒。荣禧堂方向传来马蹄声,惊起栖在梧桐上的寒鸦。
菱花镜映着黛玉颈间莲纹,遇着盐卤渐渐转成靛蓝。她将接生簿摊在案上,二十年前的墨迹洇着黄斑:\"甲戌年腊月廿三亥时三刻,接林氏女婴。\"可襁褓血迹里透出的生辰分明是子时初。
宝玉解下腰间荷包,倒出半枚翡翠耳坠:\"昨儿在浆洗房槐树下挖到的。\"耳坠断口处雕着半尾锦鲤,与黛玉妆奁里的另半枚严丝合缝——正是贾敏生前最爱的那对。
窗外忽有瓦片轻响,雪雁端来定惊茶时,黛玉瞥见茶汤里浮着细碎靛蓝。她佯装失手打翻茶盏,水渍渗入青砖,竟显出大观园暗道的蜿蜒纹路。
凤姐扶着平儿的手跨进荣禧堂,猩红斗篷扫过门槛时,翡翠护甲在门框留下三道细痕。贾母的鎏金拐杖杵在染血襁褓上,佛珠滚落满地:\"库房怎会有这种东西?\"
\"许是哪个婆子偷懒,拿旧物充数。\"凤姐笑着拾起佛珠,指尖掠过襁褓上的靛蓝字迹。她转身吩咐周瑞家的:\"带人去浆洗房,把二十年前的旧账册都抬来。\"
黛玉随众人立在廊下,瞧见北静王亲随的靴底沾着染坊红泥。宝钗的虾须镯突然滑落,滚到贾政官袍下摆,沾起一抹赤壤。王夫人手中的新佛珠\"啪\"地断裂,檀木珠蹦到黛玉裙边,刻着\"甲戌\"二字。
三更梆子敲过,宝玉翻过染坊颓墙。废弃的染缸泛着腥气,缸底结着暗红硬块。他点燃火折子,靛蓝火焰里浮出漕帮令旗的纹样。忽然传来铁链响动,宝玉闪身躲进染缸,见贾琏领着漕帮汉子抬进十口樟木箱。
\"这批官盐要走水路。\"贾琏的声音混着酒气,\"父亲交代,账册就埋在...\"话未说完,远处传来凤姐的冷笑:\"二爷好兴致,夜半来染坊赏月?\"
宝玉屏息听着,忽觉脚底触到硬物。染缸裂缝里塞着半本账簿,墨迹被靛草汁浸得发蓝,记载着二十年来漕运私盐的数目。最后一页画着襁褓纹样,标注\"腊月廿三子时\"。
探春的剑尖抵住黑衣人咽喉:\"北静王府的腰牌也敢往贾府闯?\"剑穗扫过对方衣襟,抖落数粒暹罗硝石。那人突然咬破毒囊,七窍流血前抛出一枚紫檀算盘珠。
黛玉在潇湘馆展开密函,安南纸上的水印与林如海私章重叠。她蘸着盐卤描摹,显出整本盐政黑账的目录。最后一页盖着北静王印鉴,日期正是贾敏病逝前三日。
宝玉浑身湿透翻窗而入:\"染缸下的密道通着城外码头。\"他摊开染血襁褓,靛蓝掌纹与账簿上的婴孩手印渐渐重合。窗外传来瓦片碎裂声,探春的剑光追着黑影掠过屋脊。
王夫人跪在佛龛前,新换的佛珠突然迸裂。檀木珠滚进香炉灰里,显出\"换子\"二字。她颤抖着翻开《金刚经》,夹页里掉出半幅染血肚兜,绣着林如海的字迹:\"宁负苍天不负卿\"。
黛玉立在佛堂外,耳后莲纹蔓至心口。她想起昨夜熏笼腾起的靛蓝烟雾,暗道图里标记的红点正对着荣禧堂佛龛。宝钗的脚步声自回廊传来,虾须镯碰着琉璃盏叮当作响。
\"林妹妹可曾见过这个?\"宝钗递来半片双鱼玉珏,莲花纹与贾母杖头的翡翠芯严丝合缝。佛堂内突然传来重物倒地声,王夫人的猩红指甲抠进门框,指缝间渗出靛蓝汁液。
画舫在秦淮河上摇晃,北静王的翡翠扳指叩着案几:\"林姑娘当真要查到底?\"黛玉袖中密函被雨水打湿,安南纸上的水印渐渐模糊。船头忽然射来火箭,宝玉抱着黛玉滚入船舱,雀金裘扫落三支毒镖。
探春的剑刺穿船板,拽出个漕帮汉子:\"说!沉船的盐引在哪?\"那人狞笑着咽气,胸口纹着染缸图案。宝玉掰开他手掌,掌心握着半枚带\"敏\"字烙印的短刀。
雨幕中传来凤姐的笑声:\"好热闹的夜游。\"猩红斗篷在画舫甲板铺开,翡翠护甲捏着染坊账册:\"二姑娘要找的东西,可在这血染的墨迹里?\"
晨钟撞破金陵城的雾霭,黛玉站在染坊废墟前。断壁残垣间爬满靛草,染缸裂缝里渗出的赤壤混着盐卤,在青砖上绘出二十年前的换子图。宝玉拾起半片碎瓷,釉下藏着林如海绝笔:\"护我掌上珠\"。
荣禧堂方向传来丧钟,王夫人的猩红指甲永远定格在佛龛下的暗道机关。北静王府的马车碾过青石板路,车辙印里落着带暹罗硝石的紫檀算盘珠。凤姐扶着贾母立在廊下,翡翠护甲悄悄将安南密函塞进熏笼。
潇湘馆的菱花镜蒙着水雾,黛玉解开衣襟,心口胎记浸过盐卤,靛蓝掌纹里浮出\"甲戌年子时初\"的血字。窗外竹影摇曳,宝玉翻窗而入,雀金裘裹着从码头抢回的樟木箱——二十口官盐,箱底铺着婴儿的染血襁褓。
第二日清晨,贾政官袍沾着赤壤跨进荣禧堂,手中握着北静王府的密信。黛玉与宝玉在染缸深处对视,二十年前的盐引与今日的密函在他们掌心跳动,像金陵城永不熄灭的烬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