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红正持着花剪修裁玉兰花树,剪下一枝多余的枝桠,转身打量还在捂着鼻子,可怜呜咽的青年。
这几日府内外的伙计禀告过青年日日守在外面,他也命人调查了陈皮同这青年在汉口时的做下的骇人听闻的事端。
陈皮这样的花签子出身,堪称天赋上乘,但性情秉性却是最下层,他即便是见猎心喜也会有所顾虑,不会这般直接收了当入室弟子的,奈何,唉!
二月红脑海闪过那道更为头疼的身影,眼底闪过无奈。
“嗯,既是你弟弟就跟着你吧,红府的规矩由你来教他。”
陈皮:“是,师父。”
江落雾蒙蒙的眼珠子转动了下,松开捂鼻子的手,语出惊人:“红二爷,我能摸摸你吗?”
陈皮!!!
二月红沉眉,盯着青年笑得无辜的模样,似乎并未不悦,反而问道,“为何?”
江落上前两步,满嘴胡诌:“陈皮说二爷您比我长得好看,我不信,我想亲自摸一摸!”
陈皮手指顿时握成拳,指节泛白,隐有青筋凸显,切齿道,“胡说八道些什么!”
江落皱眉:“我怎么会胡说?刚才我问你,我和二爷谁好看,你不回答,可不就是默认二爷比我好看吗?”
陈皮气得脑袋嗡嗡响,脸红耳热。
二月红在两人之间打量,想到什么,清俊眉眼间闪过一丝戏谑玩味。
当然江落最终也没有摸到二月红的脸,不过气得陈皮心绪不稳,他还是很满意。
二月红的好脾性也出乎了他的意料,毕竟这位之前也是个一言不合就杀人灭家的主。
江落看着前方陈皮模糊成一团的身影,总察觉有一丝古怪,但这种感觉却像一根断了尾的丝,找不到源头……
……
晚风清凉爽朗,街边无人踩踏的石板缝隙有绿色的芽儿冒出了头,随风耸动着头。
江落在红府安稳了快半月,陈皮在此期间出去下了几趟墓,还邀请他一同去,但都被他一副你脑子有病吧?老子跟你去受那罪的表情气走……
江落难得如此宁静,但好景不长,耳边消失的哀嚎狂笑又在今晚隐隐浮现。
无数希望破灭的惨死恶鬼萦绕在他耳畔恶毒嚎叫,好似都在恶毒地窃窃私语,让他快去死快去死快去死……
可江落怎能邃了他们的愿,这天底下所有人都死绝了,他也不会去死,他要与一切对他饱含恶意之物作对,让它们永远怨毒难平。
所以这次江落没有杀自己……
长硰城内除了九门外,大小势力错综复杂,多得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之辈。
他们不过是在长硰城内安分守己,一旦出了长硰城,就暴露本性,凶残至极。
江落如同月夜下一朵幽莲,只着一袭素白里衣悄无声息离开了红府。
他乌发披散,神情迷离,在一处较为偏僻的烟馆外慢慢游荡。
哪怕是夜半时分,烟馆门口也有五六个瘾君子聚集在外,形若蛆虫,不断徘徊。
里面看场子的恶汉则是腰间别刀,不断驱赶这些已经卖了妻女,被榨干的没有半点油水的瘾虫。
江落就是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这所烟馆前。
满脸横肉的恶汉伸腿踹倒跪求烟土的瘾虫,骂道:“滚!赶紧给老子滚!别在门口挡着财路!”
“爷,爷,我已经把我女儿卖了我没钱了,您行行好赏我,赏我一份烟吧!求您了!”
“滚,废物玩意,没钱就去死!别他妈耽误老子事!”
恶汉腿脚毫不留情地往瘾君子身上踹,眼瞧着见了血,哀嚎声凄厉无比,但也无人阻拦。
眼见要将人打死时,恶汉余光一瞥,黑漆漆的夜色中突兀出现一抹白。
烟馆前挂着的像活人嫁娶时的大红灯笼,晕红的光映在青年精致的眉眼,显出几分媚态。
恶汉先是一怔,看清美人迷离的神态以及穿着后,又露出淫笑,“这是谁家的小娘子犯了瘾,大晚上不穿衣服就出来了?”
他的话吸引了烟馆走廊里的其余人,他们有的是来此逍遥快活的瘾君子,有的是同恶汉一样的打手。
“小娘子不穿衣服就出来,不冷吗?快跟哥哥们进去!”
“是啊!没钱没关系,你伺候好我们,我们东拼西凑也给你凑出一份额来!让你抽个爽快!”
“哈哈哈,是啊是啊!”
有人手开始不安分,想要往美人脸上摸,然后下一瞬。
“啊啊啊——”比之刚才还有凄厉尖锐数倍的惨叫声划破夜色。
美人如玉的手里握着一条血淋淋的胳膊,刚才还满脸淫色的恶汉面色惨白,双目上翻倒在地上,下半身臊臭无比。
其余人见此一幕,尽皆大骇,寒意从脚底上涌。
“你们难不成同我一样是个瞎的吗?居然管我叫‘小娘子‘?”江落下颌被溅了两滴血,犹如出鞘艳刃,煞气逼人。
打手们颤抖着拔出腰间砍刀做出防御姿态,就连沉浸在手里烟土里的瘾君子,都被骇得神志清醒了两分。
“你是谁!不知道这是刀爷的地盘吗?!快去喊……”
不等他说完,整个人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倒飞出去,哐的一声巨响,撞在墙壁。
江落捡起最开始恶汉的刀,继续缓步向前,脸上的笑容比血还艳,就像一朵诞生在罪孽土壤上的毒花。
“刀爷是吗?那我今日杀的便是他!”
刚才青年是站在台阶下,夜色朦胧,还披散着发,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个犯瘾的美娇娘,谁曾想却是个‘男罗刹’!
寒芒划破月色,惨叫求饶同血腥在暗夜中弥漫。
手起刀落,不到半个时辰,整个烟馆内的人,都成了无头尸首。
当最后一位醉生梦死的瘾君子头颅落地时,那双浑浊的眼睛中,映照出伶仃纤细的脚踝上,一点艳若朱砂的红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