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初,天空暗沉灰蓝,萧瑟的北风在大街小巷流窜,不时便与路人撞个满怀。
城西林岁路的江公馆,在主人家失踪后不过两月,便被人改头换面,成了一所奢靡的西洋风歌舞厅。
此刻大堂中,灯火辉煌,舞女站在台上,穿着开叉到腿根的旗袍,卖力扭动前凸后翘的身材,舒展歌喉。
下面众人觥筹交错,烟雾缭绕,嬉笑声不断。
然而氛围正烈之际,歌舞厅外却来了两辆军用卡车,卡车刚一停稳,上面扛着德制冲锋枪的士兵便训练有素地冲进歌舞厅内。
“啊——”
“怎么回事?哪来的兵?”
“兵爷饶命啊!”
“你们是谁的部下,知不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
......
砰——
冰冷漆黑的枪口冒着青灰色的烟。
所有人都被这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声震慑,嘈杂慌乱声刹那间被镇压。
一时间大堂内除了自动唱片机播放的靡靡之音《红灯绿酒夜》外,再无其他声音。
“城主府抓捕嫌犯,无关人等在一旁站好,别乱动,毕竟枪容易走火呢。”
青年散漫狂傲的声音从士兵后方传来,将众人惊疑不定的视线吸引过去。
士兵们十分整齐地收起枪,朝两侧靠拢,为来人分出一条路来。
踩在红桃瓷砖的脚步声沉稳有力,一道颀长高挑的身影逆着光慢慢出现在众人面前。
青年五官生的精致艳绝,一袭墨色制服,皮革腰带勾勒细腰,修剪得体的裤装包裹笔直修长的腿,脚下一双锃亮黑色军靴往那一站,浑身散发着世家公子哥被惯坏的骄纵狂然。
江落握枪的手微抬,用还冒热气的枪口卷过鬓边一缕乌发。
一双桃花眼漫不经心地扫过瑟瑟发抖的人群,声音懒洋洋的:“这里的管事是谁啊?”
青年这张脸太过惹人眼,人群中不乏有认出他的人,皆是倒吸一口冷气,在惊恐中爆发出一股嘈杂的音浪。
“他,他是那位小江爷!”
“什么?”
“就是几个月前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那位江半瞎江落!”
“不对,他不是死了吗?”
“不是......不是说他也被大烟鬼拖走了吗?”
......
来这里的人不是小有资产的浪荡子就是黑白两道上混的人物,基本都有些眼力。
但此刻也不免议论纷纷,一时间好奇、畏惧、担忧、忌惮、震撼等情绪,兼而有之,在空气中弥漫。
他们好似要通过这样的议论,来冲淡刚才那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声所带来的惊惧。
江落不悦地皱了皱眉,不用他发号施令,身侧的一名士兵就极有眼力见,朝着人群厉声呵斥:
“闭嘴,都给我安静!谁是这里管事?长官问话为何不答,是死了吗?!”
江落挑眉瞥了他一眼,果然比姓张的那群伪人一样的亲兵好用多了,是个有前途的!
士兵喊完,立马转过头,低着脑袋谄媚地朝他笑了笑。
江落:“......”但也不必这样。
这时一个穿着舶来西装的中年男人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他手里头还攥着一根烟杆,眼底精光闪烁,嘴上八字胡随着说话一颤一颤的:
“这位军爷,我就是这里的管事,这家歌舞厅是四爷水蝗名下产业,您看是不是有什么误......”
碰——
不等他说完,青年抬腿便将人踹飞,砸在一旁酒桌上,哗啦啦玻璃杯酒水洒落一地。
八字胡倒在地上,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直接晕死过去。
见识到这位小江爷的狠辣,人群又是一阵惊慌。
“这般多嘴做甚,不知道很讨人厌吗?”江落嘴角带笑,扫了眼周围人,轻轻柔柔地问:“除了这人,还有管事的人吗?”
人群中有几人面露惧色,不敢吱声,慌乱的眼神不断地往二楼方向偷看,仿佛里面有什么人在一样。
他们的表现自然逃不过江落的眼睛,江落甚至知道二楼有谁在,他就是因为得到消息,才领着一队人大张旗鼓地来了这。
见没人回答,刚才那名士兵迈了一步又要出声呵斥,但在他刚落脚时,肩膀被一只手搭住。
他身形一僵,赶紧识趣地退了回去。
江落收回手,意味深长地扫过人群中那几人,随后朝着被改成包厢的二楼,朗声笑道:
“今日要抓捕的逃犯生性凶恶,杀人无数,想来客人都已经在一楼了,二楼是没人了!我这人素来心善,为了手底下弟兄的安全......”
话锋一转:“所有人,把枪给我架起来,听我口令朝二楼包房扫射!枪不行,就直接用手雷给我往上扔!出了事......算我的!”
青年声音刚落下,这队兵痞子各个兴奋地将枪栓拉开,动作整齐划一,咔嗒声响好似跟真开了枪似的,惊的人心哆嗦,呼吸都屏住。
这时还躲在二楼的人听到下面动静,无论是包厢内的,还是走廊过道的,皆是颤声喊道:“别开枪!”
“别开枪!我们是良民良民!”
“我们这就下去!”
江落眉眼依旧含笑,抬起的手没有落下,好似耐心等着人往下走。
不一会包厢门几乎全部打开,里面走出来的人额头冷汗直流,余光瞥到那些黑洞洞枪口更是一阵心惊肉跳,生死攸关谁也不敢拿自己命来赌啊!
他们双手举过头顶,颤颤巍巍地往楼下走,嘴里还说着求饶的话。
在这种压力下,最后一个紧闭着的包厢大门也被推开,里面先后出来五个人。
他们表面上不像之前的客人那样慌张,其中便有脸色极为难看的卢建勋与他的一名手下。
走在五人最前头的是一位二十来岁公子哥打扮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