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锋脑海里开始不断回忆那人临死前的一举一动,周围是否出现过其他人,他的细微举动中是否隐藏着什么深意……
可是没有,毫无头绪。
他不得不承认,他、乃至是整个小队的探子都没有发觉任何不妥的异样。
甚至是他自杀时的地方是吴家大院靠南的外侧墙角。
那里是狗五爷的地盘。
也正因如此,他们当时才认定他穷途末路……
“从昨日故意放他逃离,他身后便缀着尾巴,一直紧盯着他。直到他发觉自己被跟踪,怎么也摆脱不了,一路逃窜到五爷地盘自杀……”张小锋再一次如实汇报。“佛爷,属下无能,确未察觉他有任何异动。”
张启山收回视线,修长指骨好似富有节奏般一下又一下敲着文件夹。
张小锋眉头皱得很紧,他的思维在略显沉闷的敲击声中被抓在一起,他再次梳理起细节,从那人逃跑开始,每一个细微动作……
但一旁坐着的江落可没那么好的耐心等他想明白。
他勾着眼尾瞧了眼张启山冷峻侧脸,稠丽眼睫颤了颤,勉强遮住眼底恶意,压着喉咙里要蹦出的讥笑,温声道:“你真笨,他在自杀时,当着你们的面就已经将消息……传了出去。”
张小锋被打断思绪,惊愕地看向青年,眼底尽皆是不解,当着他们的面将消息传了出去?
“那时,狗叫了吗?”
张启山指骨敲击文件的动作已然停下,同样抬目看向张小锋。
张小锋最开始根本没反应过来,这与狗叫有何关系,但脑海里突然闪过一条他们全部忽视的一道信息。
当时的地点,是吴家范围!
江落瞧他的神情,便已知晓答案。
他笑容诡秘,嗓音略微压低:“听闻吴家养了上百条狗,而他家的狗鼻子、耳朵又是最灵的,你们当时的动静落在它们耳中不算小吧?”
“可为何它们当时没有叫呢?一声都没有?”
张小锋此刻脸色变得极为难看,甚至可以说是难堪,他们身为探子居然没有捕捉到如此违和的一点!
“狗这种生物啊!只有察觉到危险的事物,才会夹紧尾巴,瑟瑟发抖,发出可怜的呜呜声。”江落脸上笑容扩大,他从沙发扶手上灵巧跳下。
慢慢走到张启山身侧,暧昧地跨坐到他腿上,双臂勾着他的脖颈。做出怪异姿态,脑袋向后仰,倒转的五官每一处都带着惊悚恶意。
张小锋对视上青年如此诡异的姿态,瞳孔骤然收缩,然而下一秒,青年说出的话,又臊得他脸热得近乎冒烟。
“我猜想,它们耷拉着耳朵将头埋在肚子里时的表情,应该跟你看向佛爷时差不多吧?毕竟狗狗做错了事,或者害怕了,都是要找主人求安慰的呢!”
……
江落脊背往下的肌肤凉飕飕火辣辣的,一双漂亮的眼睛里溢满水汽,在泛红的眼眶里颤巍巍含着。
“呜……呜呜……张启山你……你偏心……”
“你不是人!我不就是,不就是说了几句玩笑话吗?呜呜……他年纪还,还比我大,我说几句玩笑话他难道就受不住吗?”
“况且他都没说什么……呜呜呜……你凭什么要教训我!!”
张启山坐在沙发上,凌厉眉峰拢起,冷冷瞧着青年含着盈盈欲坠的眼泪,脸蛋因生气委屈泛粉的可怜模样。
江落被他没有丝毫情感的冰冷视线一激,心底不断咒骂,眼泪却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噼里啪啦地往下落,他哽咽的声音越发大了,颇有种给某人好丧的意味。
张启山抬手按了按眉心,长腿站直,捞起一旁青年凌乱的裤子,随后又单手将哭得梨花带雨的青年抱了起来,坐回沙发上。
“哭什么,狡辩起来比谁都能说。”张启山嗓音依旧冷沉,但手下动作却是轻柔的很。
江落喘着粗气,明明是正坐在他腿上,却偏偏要斜着眼睛看他,湿红的唇紧抿着,一副又委屈又倔强的模样。
他这种表情硬生生把张启山给看乐了,张启山笑叹了声,伸手抬起他的腰,勉强给他穿好,问道:“怎么,真打冤枉你了不成?”
江落依旧斜着眼睛瞧他,肩膀抽抽两下,泪珠顺着睫毛尖尖滑落,刚好挂在哭红的鼻尖上,欲落不落。
看起来真要可怜死了,张启山如是想着。
然而下一秒,青年就用冒出细汗的光洁额头狠狠撞向他的侧脸,同时尖声喊道:“张启山你……你坏死了!”
张启山额角青筋都被这一声喊了起来,他抬手挡住青年撞击,掌心都麻了一瞬,可想而知江落有多用力,这若是撞上,保不齐下颌骨要被撞碎。
他觉得青年那句坏死了,真正想说的应该是“你去死……”
张启山猜得没错,江落心里确实是那么想的,但刚被教育一顿,他不太敢说,只能婉转迂回些……
一击不成,江落脑袋被男人大手抵着,只能委委屈屈地用额头去蹭,装的跟只无害的小猫似的,呜呜咽咽地道:
“疼死了!您对我好坏,我只是跟小锋哥哥开个玩笑,一点坏心思都没有……您不分青红皂白就打我……呜呜呜……我要委屈死了!”
张启山掌心被他蹭得湿漉漉的满是热汗,耳道都被他哭得发痒。
他垂目看向江落,瞧着他哭得湿红的眼尾,以及感受到他视线时努力下压得嘴角,心底挤出一丝柔软与无奈。
张启山不知听他说过几次“没有坏心思”这话,青年又会骗人又会颠倒黑白,他才是坏透了的那个人。
“你身份在这呢,以后不要……”男人说教的话刚起了个头,就被江落突然放大十倍不止的哭声逼退。
“呜呜呜……”
“我不活了!在这个满是姓张的……的地方,就我,就我一个外人!我说一句话都要被人恶意曲解,呜呜呜……!我不要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