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铁嘴与路过的亲兵好不容易扯完皮进了客厅,一股热气便迎面而来,扑得他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乳白色的雾气在眼镜片上迅速蔓延,整个视野刹那间白朦朦一片。
齐铁嘴倒是没急着摘下眼镜,只因外面天冷,他全身上下裹的像粽子一样严实,而这室内又热气太盛,这么两相一激,他有些闷气,旋即赶紧将脖子上戴着的毛领子取下。
也就是这么一耽搁的功夫, 便听到前面楼梯上有脚步声响起,好像还伴有若有若无的荏弱抽泣声?
齐铁嘴抬目看向楼梯处,微微皱眉。
今个年三十儿,是格外喜庆的日子,他便没有给自己掐指算卦卜吉凶。
但这一抬眼,透过镜片上朦胧雾气,瞧见那道淡青模糊身影,心底直接一咯噔。
他赶紧用胳膊肘夹住毛领子,取下眼镜,用袖口擦拭镜片。
等再带上时,清楚瞧见青年正从楼梯往下来,眼睫湿成一缕一缕的,眼泪濡湿了白皙荏弱的艳丽脸蛋,浑身上下还流露着惊惶与无助。
齐铁嘴见此情景原本如临大敌的神情尴尬僵住,他哪里见识过江落这种可怜脆弱的模样,心底泛起迷惑,这大过年的佛爷怎么把人欺负成这样?
也不怪他会这么想,实在是他这段日子来城主府次数变少,而张日山还有那群亲兵对于有关佛爷的事嘴严的跟缝了针似的。
这就导致齐铁嘴根本不知道江落是如何在城主府作威作福,只以为张大佛爷把这个小魔头压得死死的......
江落不留痕迹地瞥了他一眼,眼底闪过一丝精光,眼睫毛颤颤,随着一步步往下走,泪珠也跟着在雪白肌肤上滚滚滑落。
不过几步功夫,整张小脸就哭得粉白粉白的,眼尾更是洇湿的薄红,又娇又艳。
他从楼梯下到一楼,路过齐铁嘴身侧,也不抬头只瓮声瓮气地道了声:“八爷......”然后就要继续往外走。
齐铁嘴这人算得上九门中唯一心善之辈,哪怕之前被江落恶意戏耍调戏,现在见着他小小年纪一个人孤伶伶、还哭得可怜惊惶的模样,不由犯了心软的毛病。
他伸手拉住青年胳膊,略微生疏道:“小,江落你这是要去哪?身上穿得这么少......”
江落唇角翘起不易察觉的弧度,顺势,扭身扑进他怀里。
不语,只一味的呜呜咽咽抽泣。
齐铁嘴抓着他胳膊的手瞬间弹开,身前感受到青年的温软,全身肌肉僵直,一动也不敢动,一双眼睛更是心虚慌乱地往楼上瞥。
“江,江落你先松开我,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呜......呜呜......”然而回应齐铁嘴的只有青年冒着热气沙沙软软的抽噎声,他侧颈处的肌肤都因热气熏染的开始往外冒鸡皮疙瘩。
尴尬、无措、慌乱、疑惑......种种情绪涌上心头,令他有些发懵。
齐铁嘴眼神环视周围,见没人,楼上也不见有人下来,又是心虚又是莫名松了口气。
可就这么一会的功夫,他感觉颈侧肌肤都被青年哭湿了。
他僵在半空中的手,犹豫了两秒,最终落在青年背部,小心拍了两下,嗓音清柔略微有些发紧:
“好了好了,别哭了,有什么事跟我说说,我给你拿个主意,看看能不能解决......”
齐铁嘴说完,明显感觉到江落搂着他腰的手臂不那么紧了,他尴尬地半搂着江落离开楼梯口,坐到客厅的沙发上。
“别哭了,年三十儿掉眼泪影响来年气运......”
“呜呜呜......”不等他话说完,一阵沙软的哭声便溢了出来,齐铁嘴感觉自己侧颈好似被浸在了温水中,下面的衣领都湿了。
他仰头喘了口热气,赶紧安抚:“没事没事,我明个给你弄张符,烧一烧鸿运齐天!”
被江落这么搂着,齐铁嘴后背已经汗涔涔,衣物黏腻腻的贴在肌肤上,难受的紧。
他在江落细细弱弱的哭声中,环顾周围,光是偌大的客厅里,就燃着两座西洋壁炉,这还不算其他厅室......
齐铁嘴被热得不行,再加上耳边青年逐渐黏糊的哭声,他感觉周围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呼吸困难,脑子里不由回忆往年城主府有这么热吗?
江落眨巴两下眼睛,挂着泪珠的眼睫毛扫在齐铁嘴颈侧被捂红的肌肤上,趁他不注意在后腰处摸了两把,甚至感受到一丝弧度,这才松开手从他身上起来。
“呼——”齐铁嘴得了自由,深深吸了口气,又呼出,他脸都热红了。
江落眨着水光颓靡的眸,用那种天真又羞赧的眼神瞧着齐铁嘴,泛粉的手指肚拭着眼尾,带着哭后特有的浓腻鼻音问道:
“八爷,城主府好多人都讨厌我......不理睬我,您难道不讨厌我吗?”
齐铁嘴对上青年一双湿乎乎的漂亮眼睛,心更软了些,之前种种都当他年纪小不懂事,心中微叹,佛爷也真是,这年三十儿居然把人训成这样。
他短暂思索两秒,便捡好听的话哄着青年:“城主府这群亲兵向来都是心粗的,也不懂怎么表达自己,他们是怕冒犯你,所以这才不得不离你远些。他们敬畏你,尊重你还来不及呢,哪里会讨厌你?”
齐铁嘴见江落垂下湿漉漉的眼睫,也不言语,只是肩膀在细微抖动,心里没由来的感到一丝违和,但他还是没忍住抬手摸了摸江落的头,继续安抚道:
“况且有佛爷在,佛爷那么喜欢你,二响环都给了你,你如今就是城主府的半个主子,外面都说你不光长得好,还聪颖过人,身手了得......”
“齐八爷您真是个好人呢!”
“什,什么?”齐铁嘴正绞尽脑汁哄青年,结果被青年这一句十分突兀的夸赞打断,神情错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