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把溪水染成琥珀色,林英的警靴陷在泥泞的岸边,裤脚卷到膝盖,露出的小腿上还结着几道结痂的擦伤。 她握着根削尖的树枝,眯眼盯着水面下的黑影:“这破地方的鱼比鳄鱼池的还精! ”话音未落,树枝猛地扎进水里,溅起的水花扑了旁边石兰一脸。
“要死啊!”石兰尖叫着抹掉睫毛上的水珠,镶满水钻的手机壳在岩石上磕出脆响,“家人们看看! 警花连条鱼都抓不到!”镜头刚转向林英湿透的后背,就被陆月扔来的死鱼砸歪。
陆月赤脚踩在溪石上,裤腿高高挽起,军用小刀在指间转得飞快:“再拍就把你手机喂鱼。 ”她手腕一甩,刀尖精准钉住条翻腾的鲫鱼,“这溪里的鱼没见过人,蠢得很。 ”鱼尾拍打岩石的声响里混着她冷笑,“不像某些人,活该饿死。 ”
林英的树枝突然横在陆月颈前:“你骂谁? ”她警服袖子滴着水,布料下的肌肉绷紧,“昨天要不是我引开追兵,你早被那帮人剁了喂狗! ”
“喂狗也比喂你强! ”陆月一脚踹翻脚边的铁桶,三条巴掌大的鱼在桶底扑腾,“抓了三个钟头就这点儿收获,废物。 ”
石兰缩在岩石后拧着裙摆,珍珠耳环晃得人眼晕:“别吵了行不行? 我粉丝都刷屏说无聊……”话音未落,林英突然揪住她衣领按进水里,石兰的尖叫被溪水呛成气泡。 镜头拍到水面下成群的鱼影,弹幕瞬间刷爆。
“看见没?”林英扯着石兰的头发拎起来,“鱼都被你吵跑了! ”石兰的睫毛膏晕成黑圈,刚要骂,陆月突然捂住她的嘴。
“闭嘴。”陆月压低身子,刀尖指向对岸晃动的灌木丛,“有人。 ”
林英的手立刻摸向腰间,却抓了个空——配枪早在跳海时丢了。 她抄起块棱角锋利的溪石,警靴无声地碾过青苔。 夕阳把灌木丛的影子拉得老长,一只灰雀扑棱棱飞起,惊落几片枯叶。
“疑神疑鬼。”石兰甩开陆月的手,镶钻指甲戳着镜头,“家人们别怕,是风……”她突然僵住,岩石缝里卡着半截生锈的子弹壳,在暮色中泛着铜光。
陆月的军靴已经踩住那枚弹壳。 “七点六二毫米。”她碾了碾鞋底,“和追兵用的AK同型号。 ”刀尖突然插进岩缝,撬出团沾满泥污的布条,“这布料是苏家保镖制服。 ”
林英的瞳孔猛地收缩。 她扯过布条对着光,边缘焦黑的破口像是被火烧过:“三天前在礁石区,我打中那个领头的混蛋……”回忆突然被溪水的凉意打断——江白不知何时蹲在下游,衬衫下摆浸在水里,正慢悠悠地洗着条死鱼。
“江医生好雅兴。”林英的溪石擦着他耳畔飞过,砸起片水花,“追兵都快摸到眼皮底下了,还有心情做饭? ”
江白头也不抬,鱼鳞在指间闪着银光:“饿着肚子跑不远。 ”他忽然拎起鱼鳃,“看,这鱼胃里有东西。 ”半颗金牙在暮色中晃眼,牙冠上刻着模糊的北斗七星。
陆月的刀尖已经抵住他喉结:“你早知道这溪水和苏家有关。 ”
“苏家二十年前就买下这座岛。 ”江白用鱼尾扫开刀刃,“当年他们往溪里倒了几卡车鱼苗,说是搞生态养殖。 ”金牙扔进铁桶发出叮响,“后来那些看守突然失踪,传闻说是被鱼吃了。 ”
石兰的镜头突然对准铁桶:“家人们听见没? 吃人的鱼!”她镶钻的美甲戳着桶壁,“刷火箭解锁警花解剖死鱼! ”
林英一脚踹翻铁桶,死鱼和金牙滚进溪水:“解剖你妈! 再搞直播噱头,老娘把你眼珠子抠出来当鱼饵! ”
争吵声惊飞对岸的夜枭。 江白忽然站起身,湿透的衬衫贴在后背:“潮水要涨了。 ”他望向入海口翻涌的白浪,“天黑前抓不到鱼,今晚就得饿肚子。 ”
石兰的肚子适时发出咕噜声。 她揉着胃部缩回岩石后,直播镜头悄悄转向林英的侧脸:“家人们,警花发火比抓鱼好看……”
话音未落,林英的树枝突然破空飞来,擦着石兰的耳钉钉进树桩。 直播间瞬间刷满弹幕,石兰的尖叫卡在喉咙里——树枝上串着条两尺长的鲈鱼,鱼尾还在疯狂拍打。
“再废话就把你串上去。 ”林英拔出树枝,鱼血溅在石兰的珍珠项链上。 她转头冲陆月抬下巴,“上游有个洄水湾。 ”
陆月眯眼望了望渐暗的天色,军靴踩灭刚点燃的烟头:“走。 ”
四人踩着及膝的溪水往上游挪。 石兰的高跟鞋早就不知丢在哪里,此刻踮着脚踩在鹅卵石上,疼得龇牙咧嘴:“等等我……哎哟! ”她突然扑进水里,直把手机甩出老远。
林英头也不回地冷笑:“摔死正好加餐。 ”
“不是……水底有东西! ”石兰哆嗦着举起个锈迹斑斑的铁盒,盒盖上的北斗七星被淤泥糊住大半,“刚才绊倒我的……”
江白的影子已经笼住她。 他接过铁盒在岩石上磕了磕,陈年海盐簌簌落下:“是渔船用的工具箱。 ”生锈的合页吱呀弹开,半卷腐烂的渔网缠着把鱼叉,木柄上刻着“林卫国”三个字。
林英的呼吸陡然粗重。 她夺过鱼叉,指腹摩挲着凹痕里的血迹:“这是我爸的字……”木柄末端有道深深的牙印,像是被什么大型鱼类咬过。
陆月突然抢过鱼叉嗅了嗅:“有火药味。 ”她指甲抠开柄底的暗格,捻出撮黑色粉末,“防水火柴? 二十年前的走私船最爱用这个。 ”
江白蹲下身,指尖划过溪底一块平滑的岩石:“看这里。 ”青苔被拨开后,露出歪歪扭扭的刻痕——【1997.12.25,英子七岁生日,捕鲷鱼未果】。
林英的膝盖重重磕在岩石上。 她颤抖的指尖抚过那个“英”字,童年记忆如潮水翻涌——七岁生日那晚,父亲说要去海上给她捕条最漂亮的红鲷鱼,从此再没回来。
“潮水要来了。”江白突然拽起她,“这片洄水湾会被淹没。 ”
石兰的尖叫从下游传来:“手机! 我的手机冲走了!”她扑腾着想抓住卡在礁石间的手机,镶钻甲油在镜头盖上反着光。 下一秒,浑浊的浪头打来,直播间最后的画面是铺天盖地的泡沫。
陆月拽着石兰的后领往高处拖:“找死吗! ”她军靴踩住翻滚的铁盒,“这破盒子比你的命值钱——里面还有东西! ”
林英已经撬开夹层。 被油布包裹的笔记本字迹模糊,父亲潦草的笔迹晕染开来:【今日发现苏家货船偷运幼童,追至无名岛,被困洄水湾……】纸页在此处撕裂,边缘沾着黑褐色的污渍。
江白忽然指向对岸:“鱼群! ”
暮色中的溪水翻涌如沸,成群的鲻鱼逆流而上,银白的鱼腹在昏暗中连成一片。 陆月抄起渔网跃入水中:“堵住下游! ”
林英握着鱼叉的手青筋暴起。 父亲当年是否也站在这里,看着同样的鱼群? 她猛地扎进浪头,冰凉的溪水灌进鼻腔,鱼尾扫过小腿的触感让她想起七岁那年没等到的生日礼物。
“左边!”江白的声音穿透水声。 林英本能地调转方向,鱼叉刺入肉体的闷响让她浑身战栗——不是鱼! 一条手腕粗的水蛇缠住她的脚踝,獠牙离脚背只差半寸!
陆月的渔网兜头罩下,军靴狠狠踩住蛇头:“是海蛇! 这玩意儿有毒!”匕首寒光闪过,蛇身断成两截还在扭动。 暗红的血染红了一片溪水。
石兰瘫在岩石上干呕:“快走! 血会引来更多……”
水面忽然泛起诡异的波纹。 成群的鲻鱼疯狂逃窜,搅起一片白浪。 江白拽着林英往岸上拖:“是蛇群! ”
密密麻麻的三角蛇头浮出水面,金黄的竖瞳在暮色中闪着寒光。 陆月抓起铁盒砸向最近的蛇,生锈的金属擦过鳞片溅起火星:“上游! 往上游跑!”
林英的鱼叉刺穿一条跃起的海蛇,腥臭的血喷在脸上。 她抹了把眼睛,恍惚看见父亲的身影站在浪头,握着同样的鱼叉。 二十年前的噩梦与此刻重叠,咸涩的不知是海水还是眼泪。
石兰的珍珠项链钩住渔网,她被拖得踉跄跌倒:“救命! ”一条海蛇缠上她的小腿,毒牙刺破丝袜的瞬间,江白的匕首擦着她膝盖飞过,蛇头钉在岩石上。
“跑!”江白拽起石兰甩向高处,“别回头! ”
四人跌跌撞撞冲进岩洞时,最后一缕天光被潮水吞没。 陆月用身体顶住洞口滚落的碎石,军靴碾碎一条追进来的小蛇。 林英瘫在洞壁上喘气,手里还死死攥着父亲的鱼叉。
洞外传来令人牙酸的鳞片摩擦声。 石兰哆嗦着打开备用手电,光束扫过洞顶的刻痕——【林卫国,1997.12.26,退潮后向东突围】。
江白摸着潮湿的岩壁轻笑:“令尊真是留了一路记号。 ”
林英的鱼叉突然抵住他咽喉:“你早就知道这座岛的秘密。 ”她的声音比洞外的海水还冷,“从直升机坠毁到逃进这个洞,全在你的算计里。 ”
手电光晕中,江白举起沾满蛇血的双手:“林警官,我只是个被卷进来的医生。 ”他忽然扯开衬衫,心口狰狞的旧疤泛着紫红,“这个弹孔是你爸当年打的——他说如果我能活下来,就让我替他看着你。 ”
石兰的手电筒滚落在地,光束在洞顶乱晃。 陆月突然暴起揪住江白的衣领:“你是那个通风报信的崽子! 湄公河行动前夜……”
洞外的蛇群突然发出尖锐的嘶鸣。 林英的鱼叉猛地插入岩缝:“要算账等活着出去! ”她扯下潮湿的警服外套,“陆月,把打火机给我。 ”
火光燃起的瞬间,无数蛇影在洞口扭曲退缩。 林英的脸在跃动的火光中忽明忽暗,像极了当年那个举着蜡烛等父亲回家的小女孩。 鱼叉的影子投在岩壁上,与二十年前父亲的剪影渐渐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