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时时有零碎炮声,醉人狼叫声。庙里火光映出春意,汉子神采奕奕讲着他的祖上爷爷们流传下来故事。
汉子祖上不在此处,只有一个大体来历,无非就是为躲避战乱,饥荒逃荒外走,一部分人落户于此,最后到了他这一辈。
传闻中祖上出过这么一个年轻人,进山打猎。在山林中四处寻觅猎物,走了几日也没有收获,于是进入一处深山。
寻觅猎物的时候,在一棵山崖大青松旁边,碰到一个老人在一块青石上独自下棋。年轻人好奇大起,于是上前和老人对弈起来。
此刻山间无风无息,鸟雀安静,年轻人就和老人一连对了三局,互有胜负。待还要下第四盘时,老人忽然开口,“年轻人,你今天到山里来是干什么的?”
年轻人立马回过味来,“老先生,我是来打猎的。”
老人指着旁边那弓箭,斧头说:“你看,你的弓箭,斧头都烂了,还打什么猎,赶快回家去吧,别让家人着急。”
年轻人一看着急得很,立身欲走。老人叫住他,递给他三枚玉珏,说道:“你我也是有缘,你陪我下了三盘棋,我也就给你三块石头做为答谢,两不相欠。”
年轻人收起来,也不明所以,转身往回跑。等到了村子,发现村子已经变样子了,找不到自己家门了。于是四处打听,最后在村里年龄最长的老人那里听到,村里确实有那么一个人,但是那是在一百五十年前,他进山打猎,一去不回,家人四处寻找都找不到。
年轻人伤心欲绝,但也无可奈何,就重新娶妻生活。于是他一百五十年后又出现,在他的姓氏中他的后人辈分都很大。
而那三块玉珏也被年轻人的后人传下去了,还把故事当成祖宗传奇保留下来。
苏玄清听完故事,心里也是惊奇不定。如果认是假的,有玉珏为证,因为在苏玄清眼中玉珏很特别。如果认是真的,烂柯一梦一百五十年,太匪夷所思,非真神真仙不能为。
汉子走后,苏玄清沉浸心神入玉珏,发现玉珏里纹纵横,心神只能远观而钻不进去。看来得找到其他两块才行,三块为一个整体,缺一不可,老人给出必有深意。
不过在玉珏外围徘徊一遭,苏玄清的“奍神术”修炼效果有所加快,意外之喜。
苏玄清没有停下步伐,昼得夜宿。路过村寨就行医诊病,换取吃食。夜宿荒宅野庙,清静不挠人安宁。
世间还算清明,没有山魈鬼怪祸乱书生,多少民间打斗自然由官府揖拿。
逢河过桥,遇山开路。虽然说是径直行走,没有遇到大的城郭。一个月后,却再次看到了怀阳城,意味着距离阴山已走了一半了。
柳树发嫩芽,桃树满枝开。
怀阳城已经春意满城。昔日走出自地方,苏玄清则又站在那里将要进去。查路引,交城税。苏玄清又吸到大城特有的烟火气,郁腻混杂。使人容易迷醉。
订了客栈,做了这些天的打算。
一处酒楼苏玄清选了一个角落小桌,叫上一壶清酒,两个小菜,闲情自斟自饮起来。酒楼时常传来嘈杂猜拳的呦呵,也会有唱曲打砸声。更多的是一些趣闻闲谈,苏玄清就是爱听。
“宋屠户的老婆听说跟一个书生好上了,宋屠户气不过要去杀了那书生,怎料被一侠客打跑,不知所踪!”
“好可怜,最好跑去书生老家……唉——这是什么事儿。”
“拜灵教新来的神使很厉害,听说会飞檐走壁,神仙手段。”
“北方的雪灾死了不少人,朝廷赈灾一点作用没有。估计……”
“嘘——”
酒楼门口一阵马蹄急促,不少客人挤在门口探头眺望。苏玄清摄着酒杯,近前几步瞅了瞅外面。
一队衙兵加杂几个武者装束的人骑马带刀,挥舞马鞭带起一路烟尘向街头奔去。
“这是出了什么事儿了,府衙能邀请门派的人一起行动,定是了不得的大事。”
“就是,听衙门当差的一个远亲讲,已经上报巡捕司了,上面不日就会下来。”
“什么事儿这么严重。”
“不知道,严防得的紧,只听说死了不少人,”
忽然一个声音幽幽传入众人耳朵,“西边四十里的镇子有尸魁,整个镇子被浓雾笼罩,无人生还。”
“拜灵教干的,拜灵教是邪教。”
声音从楼上传来,苏玄清眼光急转,只见一人已经翻过一处屋顶消失无踪。苏玄清心思不免转动,“这是要散播消息。”
思考半刻,苏玄清看看时辰放下饭钱,转身走出了酒楼。
天色刚黑,一身玄青道袍的苏玄清站在一座高岭的大树上,看着眼前那淡淡灰雾弥漫的村子。
村子有四五百户的样子,位于三面高岭,一面临河的低凹地。南面隔河一道大石山,背阴面水,水气难散,有养尸地的格局。如果东北低岭不被挖断,还能算上是一座青蛙入水的好地,可惜了,一点改动天壤之别。
“天眼术”稍稍运转,村落有眼中一片深灰色死气环绕,中心的祠堂位置,重重黑气形成蘑菇状上下翻腾。与周围死气交相呼应,淡灰色的怨气已经被消磨殆尽了,时间已超过七天了。七日怨魂真灵不显,就会消散,怨气也就没了。
村口,高岭顶处,燃烧着有七处大火盆,旁边各立有一面彩旗,上面绣有天象位数,底下设有香坛,都有三柱青香缭绕。七斗魁罡镇压煞气,官衙中也有懂行之人。
苏玄清看完也叹息摇头,旗上没有阵纹,光有气势没有威压,效果只能暂缓罢了,就象战场将军用纸锤对阵,吓得住敌人,却干不掉敌人。
耳朵微微颤动,
“督头,兄弟们只要告诉那祠堂就会神智不清,相互砍杀,已有小半都受了重伤,有几个还躺在里面呀。怎么办!”
“没办法,只能等巡捕司的人到来了,最早明日午时。道院的道长也在来的路上,只能等。”
苏玄清随后稳住身形,催动“御风术”在村子外围悄悄紧贴树梢穿行。已确定尸魁就在祠堂里,那里极浓的黑气不停涌动,显然那东西在修行。寒冬时节,天地锁住万物生机,自行形成的尸魁不可能出土,这东西定然是有人操控。不找出使法的背后人除掉也没用,谁知道那人还有没有别的,留着还会死更多人。
大道运转自有定数,东西南北中界线分明,早已天定。界限之内时节命理,丁是丁,卯是卯,分毫不得相差。
背后之人隐藏挺深,方圆之间没有一点蛛丝马迹,看来只有引出来了,成败占一半。
苏玄清推算着时辰已经不早了,没必要再耽误下去。自己虽然对什么心情淡漠,但惩邪除恶,却是道门修行的本分。站在与村口众人相对的丘陵底,距陵顶的旗杆也有些距离。
神念透入纳袋,盘算一下符咒数量,种类。双手叠在胸前,轻声颂念:
“天地玄宗,唯炁本根。
广修亿劫,证吾神通。
三界内外,唯道独尊。
体有金光,覆映吾身。
……
金光速现,覆护真人。
急色如律令,敕!”
手诀连连掐动,右脚微微一跺,最后一字念出,手指也随之一点,体内法力也一动。顿时苏玄清周身浮云一层淡淡金光,脑后更有一轮金阳迸射,把面宠遮掩。
一个跳跃,稳落祠堂门口。扭身看向大门口,浓稠黑色死气“咕咕”翻涌,近前一看令人绝望。
外看蘑菇状的黑气根部正在祠堂院子内缓缓旋转,从外围下沉,中心里却是上翻。一道高大人形黑影正悬停站站在离地三尺外一动不动,体表映出一层赤红血光,黑色毛发尖梢正在慢慢变成红铜色。
苏玄清扶尘左右一扫,横在右臂上,右手拇指紧扣中小指,在身前虚画道符,“天地法咒,五雷律令。莫有不尊,莫有不从。令!”
手指向道点出,从腰间纳袋里密密麻麻飞出一百零八道黄符,射向小院四角,在黑影周围把他团团围住。
“上禀天罚,下告玄冥。金雷灭魂,紫雷灭形。诛!”
话音一落,所有黄符绽放金光,一个个金符文飞出,组成四个大大的诛袭向黑影。
黑影猛的睁开眼,红光迸发,伸臂大吼想要挣脱那无形束缚。最终无济于事,诛字没入黑影身体内,金光在上下游动一圈,九窃间钻出道道金光,身体从头脚两端开始慢慢变成金点飞散。
二十个呼吸不到,黑影消失,吼声也戛然而止,黑灰云雾仿佛被点燃的飞絮,由祠堂向四下层层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