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千墨看着白镜禾,自知理亏,颤抖着伸出手,从怀中掏出一把精致的金镶玉平安锁。在这剑拔弩张的氛围里,显得格格不入。“今安还好吗?”他的声音沙哑,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白镜禾听罢,情绪瞬间爆发,双眼圆睁,目光如刀般射向楚千墨,随后一把狠狠地推开楚千墨递锁的手,怒声吼道:“你若真的为今安好,真的在乎今安,你就不会向天陵下战书!现如今假惺惺地表示关心,你又想做什么?”提及女儿,白镜禾的眼眶瞬间泛红,胸膛剧烈起伏,积压已久的怒火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
楚千墨被这一连串的质问砸得身形一滞,喉咙像是被一块巨石哽住,发不出半点声音。
楚千墨稳了稳心神,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波澜,他知道,自己必须面对这一切。沉默片刻后,他艰涩地开口,“那同玉的尸骨呢?”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怅惘,同玉的死,是他恢复记忆之后心中无法愈合的伤痛。
白镜禾听闻,先是一怔,随后冷冷一笑,那笑声里满是嘲讽与不屑。“埋在天陵摄政王府了,他临终之言便是让我带他回王府。怎么,你还打算杀到天陵摄政王府把他刨出来不成?”她向前逼近一步,眼中的寒光仿若能将楚千墨冻结,“楚千墨,我告诉你,从今往后,你胆敢踏入天陵一步,我便出兵灭了你赤蜀!滚!”每一个字都裹挟着无尽的愤怒。
楚千墨望着白镜禾,张了张嘴,却再也说不出任何辩解的话语,深深地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太过恶劣,白镜禾不可能原谅他。莫说白镜禾了,他自己又何尝能轻易原谅自己呢?那些被他亲手毁掉的美好,都是他此生无法偿还的罪孽。
楚千墨默默地将平安锁收回怀中,看着白镜禾身侧的昭言,“你真的很像同玉,可再像,你也不是他。”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昭言在一旁听着白镜禾与赤蜀王的谈话,突然间恍然大悟,赤蜀王是天陵的皇后,也就是公主白今安的父王,而赤蜀王口中的同玉,应该就是皇贵妃安从玉,可安从玉不是好好的吗?
昭言扭脸看着白镜禾,心中暗想,陛下可真够厉害的,竟然能娶赤蜀王做皇后,赤蜀乐平王做皇贵妃,难怪皇贵妃能在选妃时有如此做派,出行敢用半副皇后仪仗,这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白镜禾的脸色铁青,显然是刚刚气得不轻,她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压抑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大声喊道:“怀秋,收拾好了没有?收拾好了,我们走!”
昭言见状,连忙上前,倒了一杯茶,双手捧着递到白镜禾面前,轻声说道:“陛下,喝杯茶,消消气。”
白镜禾深吸一口气,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她抬眸看向昭言,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叮嘱道:“你回去以后,不要在皇贵妃面前多言。”
昭言点了点头,犹豫了一瞬,还是鼓起勇气说道:“昭言明白,只是陛下,昭言一直有个疑惑,像我这样一介寒族能有幸入宫侍驾,恐怕就是因为我与皇贵妃身形有些相像吧?”他的眼中带着一丝探寻,想要从白镜禾的回答中找到答案。
白镜禾微微一怔,抬头认真地看着昭言,片刻后摇了摇头,说道:“你除了身形与他有几分相似,其余的并无相同之处。虽说你也精通棋艺,但你落子之时思虑过多,总是给自己留后路。而安从玉,平日里为人温润儒雅,是个十足的君子,可一旦坐在棋盘前,整个人就像是换了一副模样,变得杀伐果断,每一步都带着破釜沉舟之势,下得赢便赢,下不赢,就同归于尽,谁都别赢。”白镜禾的眼中浮现出一抹追忆之色,仿佛又看到了与安从玉对弈时的场景。
昭言听着,不禁被白镜禾的描述所吸引,他好奇地笑着问道:“那陛下觉得皇贵妃哪一面才是真实的?是平日里的温润儒雅,还是棋盘前的杀伐果断?”
白镜禾沉默了许久,目光变得有些迷离,缓缓说道:“从玉对于我来说,哪一面是真,哪一面是假,都不重要。他陪我最久,用情至深,我对他,始终心怀有愧。”对于安从玉,白镜禾内心深处已经开始松动。
这时,昭言看到怀秋一个人在费力地搬着东西,累得额头上满是汗珠。他连忙起身,说道:“我去帮忙拿东西。”
白镜禾带着昭言回到天陵后宫,刚一迈进御花园,便看见安从玉身姿矫健地站在一棵粗壮的树枝上,一袭月白色长袍随风轻摆,几缕发丝俏皮地垂落在额前。他单手稳稳扶着树枝,倾身向下,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眼中闪烁着孩童般的狡黠,冲着树下的白慕淮说道:“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呢?都说了输的人脸上贴纸条,你不贴也就算了,怎么还追着我贴?”那笑声清脆爽朗,毫无平日里的儒雅模样。
白慕淮身着一袭宝蓝色的锦缎长裙,裙摆绣着精致的金丝绣,正一手叉腰,另一只手指着树上的安从玉,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扯着嗓子喊道:“谁说话不算数?你以为我上不去吗?我要不是怕树枝承不住两个人,我早就上去逮你了!”她的脸颊因为激动而泛起红晕,额头上微微沁出细汗,模样既恼怒又带着几分可爱。
安从玉听了,笑得更欢了,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白慕淮!要不是我看在你表姐的面子上,我早下去揍你了,这段时间,陪你下棋,你说你悔棋悔了多少次?好歹也是天陵有头有脸的人物,你说你还要脸吗?”说着,他顺手揪下几片树叶,朝着白慕淮扔去。
白慕淮躲避不及,一片树叶不偏不倚砸在她头上,还有一片顺着衣领滑了进去,扎得她浑身难受。她彻底恼羞成怒,声音尖锐地吼道:“你再拿破树叶砸我一下试试!来人!来人给我锯树!”这一嗓子,惊得附近枝头的鸟儿振翅高飞,扑腾起一阵簌簌的声响。
白镜禾远远地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她的目光被安从玉紧紧吸引,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一般,愣愣地发起呆来。安从玉与她相伴多年,见惯了他在宫廷盛宴上的优雅从容,见惯了他在权谋纷争中的游刃有余,却从未见过这样的他。那毫无顾忌的开怀大笑,那充满活力的模样。她不禁陷入沉思,会不会眼前这个在树上肆意欢笑的安从玉,才是他最真实的样子?那些被层层规矩和身份掩盖的本真,此刻毫无保留地展现在她眼前。
昭言见此情景,刚打算出声提醒安从玉陛下回宫了,别再这般玩闹。可还没等他开口,白镜禾便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白镜禾微微摇头,轻声说道:“让他俩闹吧,我们从那边小路绕回寝宫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