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巧来送奏折的昭言,一脚踏进这寝殿,目光瞬间被床上疼昏过去的白镜禾所吸引。他神色骤变,脚步慌乱地冲了过去,手中的奏折随意地搁在一旁的桌子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昭言转过身,眉头紧蹙,没什么好脸色地瞥了一眼楚千墨,那目光中满是不满。随后,他快步走到秦有念跟前,身姿笔直,庄重地一拜。
“蛊医,昭言代表满朝文武,代表天陵百姓,求您解了陛下身上的蛊。陛下首先是天陵的陛下,才是她自己。她肩负着天陵国之命脉,系着黎民百姓之生计。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这天陵江山该何去何从?今安殿下尚且年幼,即便继位,又有谁人来辅政?难道要让赤蜀王插手吗?若是如此,那天陵究竟还是不是天陵?会不会沦为赤蜀的附庸?”
昭言义愤填膺,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本不想过问白镜禾的儿女情长,可如今,白镜禾为了情爱,为了一个男人,竟然不顾江山社稷,这让他如何能忍?身为臣子,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天陵陷入危机。
秦有念听闻,目光下意识地看向一边的塔依娜。只见塔依娜拽着临雀,微微摇了摇头。虽然白镜禾曾交代他们,不能对楚千墨说出实情,但无论是塔依娜、临雀,还是怀秋,他们内心深处都更希望白镜禾平安无事。如果一定要在白镜禾和楚千墨之间做个选择,他们宁可是楚千墨。不管是从个人情感,还是从江山社稷的角度考量,白镜禾的重要性都不言而喻。
此刻,能借昭言之口把实情告诉楚千墨,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楚千墨看着床榻上昏睡的白镜禾,她面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额头上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仿佛还在承受着无尽的痛苦。楚千墨的心猛地揪紧,他又转头看向屋里所有的人,“他的话,是什么意思?镜禾怎么就有个三长两短了?怎么又扯到今安继位?”
众人皆沉默不语,整个寝殿安静得可怕,只有白镜禾微弱的呼吸声。昭言见状,重重地叹了口气,缓缓走到楚千墨跟前。突然,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什么话都还没说,便对着楚千墨磕了三个响头。
而后,昭言跪直身体,仰头看着楚千墨,“陛下为了救你,让蛊医种了借生蛊。也就是说,你现在活着,借的是陛下的命。借命倒也罢了,可这个蛊会让陛下每日痛不欲生两个时辰。陛下已经两次痛倒在早朝了,朝堂上下人心惶惶。昭言知道,当着皇后的面说出实情,是死罪,可昭言不怕。陛下对昭言有知遇之恩,臣不能眼睁睁看着陛下这么疼下去。更何况,陛下她还身怀有孕,若是有个万一,便是一尸两命啊。臣,叩请皇后怜悯陛下,放过陛下。”
楚千墨听罢,身体踉跄地退后了两步,他看向秦有念,希望从他那里得到否定的答案,然而秦有念只是沉默着,没有表态。他又看向临雀,只见临雀红着眼眶,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始终沉默不语。
楚千墨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他明白了,昭言说的,句句属实。难怪平日里,白镜禾时不时脸色煞白,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他还以为是她身体不适,却不曾想,她竟是在承受剧痛。为了救他,白镜禾不仅要搭上了自己的命,还不顾自己腹中的孩子,不顾这江山社稷。
楚千墨除了心疼,更有对自己的痛恨。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最爱白镜禾的那个人,却没想到,在不知不觉中,他竟成了伤害她最深的人。
就在楚千墨想说点什么的时候,白镜禾醒了。楚千墨见状,眼眶瞬间泛红,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摸了摸白镜禾的脸。可一想到刚才昭言所说的那番话,他的心就痛到窒息。他极力稳住声音,温柔问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白镜禾摇了摇头,她的目光还带着初醒的懵懂,余光瞥见昭言站在一旁,便挣扎着坐起身来,关切问道:“怎么了?可是朝中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
昭言深吸一口气,努力缓了缓心情,强按下内心翻涌的怒气,上前一步,恭敬说道:“陛下,水患已除,灾民也已妥善安顿。前几日臣便呈上奏报,只是陛下未批复,所以今日特来面见陛下。”
白镜禾听闻,眼中满是欣慰之色,“水患之事多亏有你操劳,孤近日身体不适,奏报还未来得及看。以后有重要的事情,不必再写奏折了,直接来找孤面谈便是。”
昭言望着白镜禾,他本就有自知之明,知晓白镜禾对自己并无男女之情,可曾经,他确实对白镜禾动过心。如今看着她为了楚千墨,不惜将自己弄成这副模样,,心里实在不是滋味,他微微低下头,压抑着情绪说道:“陛下,臣之所以奋发读书,一心想入朝为官,都是因为天陵有明君,除佞臣、扶寒族、施新政。还请陛下珍惜身体,这天陵天下,只有一个您啊。”
话音刚落,临雀上前几步,先看了看白镜禾,又将目光投向楚千墨,随后走到床榻边,单膝跪地,抱拳说道:“臣,附议。陛下救心爱之人,臣鼎力相助,哪怕是以命相换,亦在所不辞。可正如昭言大人所说,陛下身兼天下重任,这命早已不只是自己的,陛下真的要为了私情,就这般丢下天陵不管了吗?”
白镜禾一脸茫然,她不过昏睡了短短时间,怎么醒来后,一个两个都像是变了模样,这般逼她?她转头看向楚千墨,眼神中满是困惑。
楚千墨紧紧拉着她的手,红着眼眶,努力扯出一抹笑容,轻声说道:“借命的事,我已经知道了。让他们退下吧,我们好好告个别,然后把借生蛊解了吧。”
白镜禾听完楚千墨的话,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泣不成声。她拼命摇着头,怎么能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活生生的阿墨在自己眼前死去?这些年,她已经失去他太多次了,这次若要彻底失去,还是自己亲手放弃的,她如何能做到?
此时秦有念晃着步子慢悠悠地走到白镜禾的床榻旁。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他突然抬手,狠狠一掌劈向白镜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