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烟回过头,对上那双如鹰般的长眸。
“秦公子有何事?”
她尽量让自己像一个不知道他身份的人去跟他说话。
赵怀瑾眉间稍挑:“应姜姑娘兄长所托,送你回去。”
“不,不用了,我来时的马车还在,自己能回去。”
她怎么可能跟着他回去!
从今晚见到他到现在,说过的话不到十句,就已经让她方寸大乱。
再待一起,她实在难以维持表面这样云淡风轻的样子。
赵怀瑾却像没听到她的拒绝一样,径自往前走。
松义走到她面前,做了个请的动作。
姜云烟知道自己又拒绝不了了。
忍冬也在一旁劝她:“姑娘还是跟着秦公子回去吧,安全一些,”
她有苦难言,只能默然地跟了上去。
到了之前停马车地方,姜云烟左看右看都没看见方家的马车。
这时一个侍卫模样的人上前,拱手道:“姜姑娘,我们公子的马车在前面等您。”
姜云烟寻着侍卫指的方向看去,一辆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马车停在僻静处。
她似乎可以透过马车关上的门,看到里面那双幽深的眼眸。
侍卫见她不动,又催促了一句:“更深露重,姜姑娘还是早日回府的好。”
姜云烟拢了拢身上的斗篷,回过头对忍冬说:“走吧。?”
该来的逃不过,只能硬着头皮面对。
忍冬扶着她上了马车。
一如她所预料的,赵怀瑾此时靠坐在马车的软榻上,原本紧闭的双眸,在她上来后,微抬起一下,又重新合上。
他这样的姿态反倒让姜云烟好受一点。
就这样不要理她,把她当做一个顺便带回去的人就好。
她坐在离他最远的地方,垂着颈不敢有任何的动作,心里只希望马儿跑得再快一点。
赵怀瑾听车厢里半点动静都没有,安静得像只有他一人。
他睁开眼,看到坐在离他最远地方的小姑娘,像只鹌鹑似的要把自己缩起来,又开始觉得好笑。
早前在鹤鸣楼,方哲瑞提了一嘴,说他这个妹妹怕生,胆小。
现在想来,倒有几分可信了。
他客居在方府那么久,她都未发现过他。
她每日除了待在院子里,就是去春寿堂,很少去别的地方。
反倒是他,偶尔听到别人提起府里的表姑娘,便想起那个在雪天里起舞的身影。
明明她跳舞的的模样是大方的,自信的,怎么今晚看起来真就这么胆小了。
这时马车一个颠簸,稍稍震了一下,姜云烟才抬起手扶住旁边的车厢门。
等颠簸过去,她又放下手,维持刚刚的模样。
赵怀瑾轻笑了下,“坐得那么远,小心掉下去。”
姜云烟悄悄抿着唇,没有因为他的话就挪动身子,而是小声说:“不会。”
她听见他好像又笑了一声,那声音里透着矜贵和慵懒。
她又被他笑话了。
肯定在笑她畏畏缩缩吧。
不过她无所谓,前世他就总笑她胆小,说她连喜怒哀乐都不敢真心实意地表露。
可是她怎么敢呢?
在宫里,就算她后来升了嫔位,可是那些位份没她高的贵人,家世都比她高出一大截。
她行事说话都要再三谨慎,不是她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
再熬一熬吧,她想。
只要这段路到了,她就再也不用这样了。
大概是老天爷就是不让她太舒坦,马车又再次颠簸了下。
这次更严重,她一时没扶稳,脑袋重重磕在车壁上,瞬间额头红了一块,疼得她眼里噙了泪。
赵怀瑾看到她眼中的水雾,凝成泪珠要落不落地,偏又倔强地一声不吭。
就算是胆小,可是他真就那么可怕?
怕到宁愿受伤都不愿往里面挪一寸。
他确信谢芸没那个胆子敢把他的身份说出去,但是这小姑娘对他的态度确实让人匪夷所思。
朝堂上不怕他的人确实没有,可是怕成这样的,尤其不知道他身份的,他还真是头一遭遇见。
到底是谢芸的外甥女,他又受了方哲瑞所托,无法看她一直缩在那里。
不知道的以为他把人欺负了。
他俯身过去,伸手把她拽近了一些。
“坐好。?”
冬日里姜云烟穿得厚,赵怀瑾的大手握住她手臂时,她只能感受到铁钳般的桎梏。
可是无端地,那手掌心的温度好像能透过层叠的衣衫灼烧到她心口。
她不敢挣扎,被他拉着坐得近了一点,过后又再次没反应,依旧那副龟缩的样子。
赵怀瑾也别无他法了。
罢了,这小姑娘既然怕他,他就不再吓她了,等下万一把人吓坏了,传出去有辱他圣颜。
马车终于停下后,松义在外面轻敲车门:“主子,到方府了。”
姜云烟不再耽搁,自己开了车门便要下去。
马车外面的松义冷不丁看到车门从里面被打开,就看到方家的表姑娘,慌张地要下车。
他看了眼,那姑娘额上有一块红印,眼睛有些红。
他唤了这姑娘的婢女过来搀扶,等人下了马车,他稍稍往里看了一眼。
自家主子眼睛正盯着人家姑娘背影看呢。
他想起钱益之前的诊断,说主子的毒已经全清完,可以纳后宫了。
他记得太祖曾三次下江南,每次都要带几个美人回宫。
虽然他主子不像太祖一样对美色那么热忱。
但那是因为中了情毒啊!
谁知道没那个毒的抑制,这位九五之尊会是什么样呢?
姜云烟下了马车,拉着忍冬急急忙忙就要往府里走。
这时她注意到了大门的另一边,停着三辆马车,还有好几个护卫守在那里。
她猜这应该就是方萍的马车了。
她还没进府,谢芸就带着秋露匆匆从门内出来。
见到她,拉着左看右看,看到她额头上的红印,心里突突直跳。
“烟儿,这一路回来,没什么事吧??”
姜云烟一脸茫然,“没什么事啊舅母。”
虽然她一路上都吊着一颗心不敢松懈,可是真论起来,确实没什么事。
谢芸看向姜云烟身后,那辆马车上下来的人,神色微敛,让姜云烟先回院子。
姜云烟当然巴不得赶紧走,她跟谢芸行了礼后就带着忍冬进去。
有外人在,谢芸不便向赵怀瑾行礼,只客气道:“今晚多谢秦公子送烟儿回来。”
赵怀瑾看了眼消失在府门里的身影,“夫人客气了。”
谢芸就算对姜云烟额头上的伤有诸多疑惑,也不敢去询问赵怀瑾。
只又客气地道了句:“我这外甥女还是个孩子呢,小孩最贪玩,怕给秦公子招惹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