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竹哥哥。”姜云烟行了平辈礼。
方元竹如今可不敢再受她的礼,他侧过身子避开。
姜云烟见此,语气轻松道:“以前是如何,现在还是如何变好,元竹哥哥不必如此。”
大婚未到,她现在还只是方家的表姑娘而已。
方元竹讪笑道:“到底还是不一样了。”
他想过或许是因为他如今还未有功名在身,老太太才没应下他们之前的亲事。
完全没想到原来陛下早就看上了姜表妹,而且不顾家世,直接要娶她当皇后。
他也是前几天听流莹说,才知道那位秦公子便是当今陛下。
他倒不是妄自菲薄,各人有各人的好。
他虽无权势,却也有上进和为官为民的心,并不比别人差到哪里。
只是可惜在之前没能早早让老太太他们同意了他们的婚事。
更或者,没能让姜表妹对他动心。
以后等他考上功名,他们再见便是君臣了。
天色虽暗了下来,却还不是很晚,绣坊离如今的方府不会很远,这几天姜云烟也是在半夏她们的陪同下走着回去的。
她和方元竹此时便散着步往方府走,半夏她们在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
她察觉到方元竹似乎是有什么事想跟她说,便耐着心等。
“最近忙吗?”走到街市上,方元竹问她。
姜云烟笑着答,“还好,毕竟是喜欢做的事,忙一些也无所谓。”
方元竹依旧有些落寞:“是么。”
好一会儿后他又问:“等……等你跟陛下大婚后,再出宫恐怕就难了,到时候没办法再做这些喜欢的事,会觉得遗憾么?”
姜云烟被问得一愣,这是最近以来唯一一个这么问她的。
陛下说过,让她喜欢做什么便做什么,他不会只要求她一直待在宫里,但尽可能要留在京城。
这是最让她感动的地方,只是这些不方便和方元竹说。
“这倒不会,我舅母说,人很多时候不是会一直喜欢一件事,也可以同时喜欢好几件,就算以后在宫里不方便出来,我也可以操持我父亲的产业,让手下人帮我办。”
她就是这么想的。
即便赵怀瑾真同意她天天往宫外跑,但身为一国皇后,身上不可能没有责任,怎么可以随心所欲想干嘛就干嘛。
这也是她在答应和赵怀瑾成婚时便想过的。
她想着,他们俩如今算得上互相理解和成全吧。
方元竹听着发现是自己有些狭隘了。
他隐隐感觉自己似乎试图在姜云烟的婚事上挑出一点毛病,好说服自己,其实这件婚事并没有那么尽如人意。
他遏制住自己这份念头,笑道:“能如此便是最好了。”
街市上人不少,上京城的宵禁比较晚,夜市人还是比较多。
他们一路边走边聊,就跟以前在江州时一样。
起码姜云烟没觉得有什么不同了。
到了胡同口,周围人少了一些,方元竹便问了心里最想问的那个问题。
“和陛下成婚,当皇后,是你自愿的么?”
半夏就在不远处,自然把他们之间的话都听了个全。
她嘴角抽抽,这人还真是胆子够大的啊!
姜云烟疑惑地朝他看去,“为何这么问?”
方元竹道:“这些日子我想着,或许是从前在江州,陛下便见过你了,他是陛下,圣旨一下,便没有给人可选择的余地。”
“也想着,或许是圣命难违,不仅是你,连同伯父伯母他们都不得不从。”
听他越说越有些怨怼,姜云烟轻声制止他。
“我没有不愿意的,之前就是陛下问过,我同意了他才下旨。”
虽然这些话说出来挺难让别人信服的,但她真不想身边人以为她是被迫。
从前她是抗拒,如今她是愿意再去试一试。
“元竹哥哥,这桩婚事我很满意的。”
方元竹听她这么说,心里那股因为得不到而又强压住的卑劣心思还是露出来了一点点。
“因为他是陛下么?”
大楚的皇帝,掌握所有人生杀大权,富贵权势第一人,这样的人似乎确实没什么好让人拒绝的。
姜云烟联想到之前谢芸跟她说过的,方元竹向她提过亲的事。
意识到或许是方元竹此刻有些想岔了。
“不是因为这个,若他不是我喜欢的人,就算他是陛下,我不得不入宫,也不会是如今这样能和你轻松聊起这件事的状态。”
“是因为我喜欢他,哪怕他不是陛下,我也喜欢他。”
她一脸坚定,方元竹看呆了一会儿后,才笑着道:“我知道了。”
他心里的烦闷一下子泄了一大半。
那股执念也随着她的话消散掉。
他今夜特地找她,聊了这些后,他发觉自己这么做是对的。
哪怕他死死抑制住那股阴暗的想法,终究是得在她这里得到了答案才能消除那股挥散不去的执念。
喜欢是最公平的事情,无关权势和身份,他只是在这件公平的事情上,没有被选择罢了。
姜云烟并没有因为方元竹刚刚那些话而不舒服,相反她觉得这样把话问清楚也挺好的。
方元竹是个君子,一直都是发乎情,止乎礼。
不像某个人,对她死缠烂打,若他不是真有皇帝这身份,让她以前怕他对方家人下手,她早就豁出去让人打他一顿了,
所以,倒也不是完全跟权势无关,她想。
“元竹哥哥,明年春闱你一定能考上。”
这是她最衷心的祝愿。
但方元竹笑得一脸轻松:“还是决定明年不考了,等三年后。”
“啊?”这下轮到姜云烟惊讶了。
方元竹道:“之前老师便说我最好是再磨砺几年,这次原本便是我太过急躁,现在想想,还是沉下心来学着哲瑞兄游学两年再考虑春闱的事。”
所爱之人不爱他,他也释然了,自然是要以前程为重点。
……
和方元竹在影壁那里分开后,姜云烟便绕过游廊往后院走。
穿过花园时,假山那边突然伸出一只手把她拉了过去。
她吓了一跳,还没等喊出声,便认出了来人。
她小脸一皱,“陛下,怎么又是您。”
赵怀瑾:……
她都四天三个时辰没见他了,一见面竟然是这副嫌弃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