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烨居住的秋水山房离安善堂甚远,姜姚小心翼翼跟在后面,凉风由湖面拂过,她周身通体舒坦。永平侯奢靡,占地甚广,庭院中居然有广袤的湖泊。
“烨哥,这是西城吗?”姜姚快走两步,追上谢烨的步伐。刚刚,她还使了小性子,闹着回租住的那个小院。
谢烨点头,谢氏祖籍江宁,江宁离京城不远。高祖时期,谢氏就留在西城圈地建府。永平侯府是有别于其他勋贵在东城立府的传统,独占西城一隅。
姜姚心焦,困在此处,如何是好。她喃喃低语道:“明日,我得回小院一趟。”
“小院之事,我去处理。”谢烨冷冷说道。夏荷的心早野到天边了,放出去,回不来。
姜姚心一沉,这是几个意思,困死在此地吗?她赌气,一脚踢飞路面小石子,气恼道:“烨哥,我还能出去吗?”
“唉!痛死我了?谁在此处?”一个冷冷声音在前方响起。
漆黑的夜,月亮如钩,前方传来一声呵斥,姜姚吓得一个激灵,谢烨则本能拽上她往身后推。
“四哥?是你吗?”谢烨推着姜姚往后退,他则高举灯笼往前探,低声询问道。
“六弟,你别过来,四兄得穿衣。”谢焕低沉说道,随即,前方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穿衣声。
谢烨面上一阵尴尬,四兄胆大妄为,露天沐浴,有伤体统。姜姚面色坨红,穿衣?几个意思,偶遇野鸳鸯私会吗?
“四哥,你怎么又在蝙池沐浴了?”谢烨吃惊不已,谢焕,谢烨四哥,这位仁兄可谓永平侯府的奇葩,自幼聪慧,不受规矩所约束,谢老太爷在世时乃称其为仙人转世。
沐浴?露天沐浴?这人胆子真大?姜姚撇撇嘴,不屑一顾。猜错了,失望至极。
谢焕莞尔一笑道:“蝠池既福池,沐浴有何不可。”他一向洒落不拘,区区沐浴有何可奇的,六弟迂腐,小题大做。
谢烨眉头紧蹙,四哥一向不拘小节,可赤身裸体在蝠池沐浴,甚是不妥。他为难说道:“四哥,这事如若让人知晓了,府中定是闹得鸡犬不宁。”想起大伯母得嘴脸,他心里一阵犯怵。
谢焕穿戴整日,点燃身边的羊角灯笼,笑着说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不说,我不说,还有谁会去老太太面前嚼舌根。”
“我。”姜姚快走两步向前,凑头上前,这么好的把柄让她遇到,她得牢牢握住。
“夏荷,你干嘛,回来。”谢烨冷冷呵斥道。
骤然响起的声音吓得谢焕一个激灵。他怎么忘了,刚才有女子的声音,他握住鞋袜,后缩着身体,好奇问道:“你是谁?”
灯光下,一个欣长的身影,此人脸上泛着橘红的光。姜姚一时错愕,这人怎么这么面熟。
“四哥,她是我的贴身丫头。”谢烨赶紧解释道,拽起姜姚手往身后推。
姜姚眉头紧蹙,此人她见过,归园外,萧娘子的旧识。
夏荷?贴身婢女,谢焕一时茫然,这小娘子,他见过,归园外,与萧瑾,丘锦云起了冲突。这丫头怎么会成为烨哥的婢女呢?
“四哥,先告辞。”谢烨扯上姜姚,不顾一切的一路狂奔。
“六弟,下次记得脚下留情,我背上青淤了。”谢焕咿咿呀呀鬼叫道。
谢烨一路狂奔直到妙香亭,亭中悬挂着一风灯。他这才停下脚步。
“谢漂亮,你干嘛,我的话尚未说出口。”姜姚板着脸,试图挣脱相连的手,抱怨道。他们手握谢焕把柄,出府不该更容易些吗?他为何要逃呢?胆小鬼。
谢烨冷着脸,放开姜姚,言辞激烈说道:“夏荷,你当我四哥是什么人,莫说他在蝠池洗澡了,就算他烧了安善堂,祖母的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什么人能这样恃宠而骄?姜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世上还有这么一类人吗?不顾立法,肆意妄为。她疑惑不解问道:“为何?”
谢烨环顾四周,贴近姜姚,耳语道:“祖父曾言四兄乃仙人转世。四兄四岁时曾言朝廷之走势,这二十年来,谢氏以此为训,趋利避害,这一切皆为四兄的功劳。”
姜姚不可置信瞪大双眼,穿越者吗?她也是,可惜,有些事,她记不住。
“回去吧?明日,我得早起。”谢烨拉着木讷姜姚往秋水山居走去。
姜姚缓缓点头,她也亦然。一大堆事情等着她呢。
富贵举着羊角灯站在秋水山居前。看见步行而至两人,他面色骤变。
“夏荷?怎么是你。”富贵面有难色,这是时辰,烨哥早该回来了。他作为烨哥的小厮,其实比谁都难,烨哥与他不甚亲近,他与闲人一般无二。
“富贵,对不住了,我又来与你争宠了。”姜姚连连叹息道。她知晓,富贵对她颇有敌意。
“什么,你为何在此?”富贵不依不饶追问道。真如她诉,他地位不保。
姜姚见富贵拦在门口,推了他一把,挤进小院,口中喃喃道:“如你今日所见,今后我俩要同心协力,伺候同一个主子了。”
“烨哥,你怎么把她领回来了?”富贵转身,咬牙切齿嚷道。
“你以为我愿意跟你争宠吗?我也是没办法。”姜姚冷哼一声,这小院空荡荡的,无仆妇一人出来迎接。她疑惑回头,眼神全是不满。
谢烨不愿他俩斗嘴,全是他的心腹,两人打起嘴仗来,没完没了的。他叹了一口气道:“富贵,明日,我得去东郊大营,你早上去外跨院等我。”谢烨吩咐完,转身进了小院。
“富贵,你差人送些吃食,饿死了。”姜姚捂着饥肠辘辘的肚子,吩咐道。
“你谁呀?”富贵不服死嚷道。夏荷小人得志,仗着烨哥偏爱,对他叫嚣起来。
“我是谁,你不知吗?有本事,你赶我走呀。”姜姚吐着舌头说道。她还巴不得有人能赶走她。
“富贵,去吧,我也饿着呢。”谢烨打着哈哈。他心中一阵嗤笑,他曾有过蠢念头,让他俩凑成一对,想到此处,他一阵后怕。这丫头谁也降不住。
姜姚万万没料到,谢烨的居所如此奢华。起居室的东南角是一个楠木梳妆架,架上悬着菱花铜镜,架上是珐琅面盆,盆底刻着游鱼图案,金厢玉梳具匣,面板是象牙梳刻雕着《麻姑寿》的图案。北墙处设有一排榉木三橱柜,表面雕「梅兰竹菊」图,其他座椅板凳一应俱全。
北墙后面自有一番天地,五尺见方的紫檀木拔步床,外沿雕刻着“麒麟送子”的纹样。拔步床后面是更衣区,梨花木的衣架,左右两边各设一间耳房,右边耳房为洗漱区域,左边耳房则堆着各类杂物,书案,兵刃,衣橱。
“我睡哪?”姜姚在卧室里来回走动。
“你不是要守夜吗?睡这或是那。”谢烨笑嘻嘻指着床榻与榻板之间。
姜姚恶狠狠瞥了他一眼,做梦吧?陪睡吗?谢烨,你在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