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桃花朵朵。在明媚春光里,永平侯府一众丫头纷纷搬迁到了各自主子房中。
“夏荷,我为烨哥守夜,你安心睡。”玉簟解开随身包袱放在床榻上。
“我睡哪?”姜姚疑惑不解瞪大双眼,一张小小榻,两人挤,恐有不便。
玉簟眼神无辜指了指她俩,喃喃道:“我守夜,不睡榻。”
额,守夜是姜姚记忆深处噩梦,残烛,冰冷的地板,熬人的夜。想至此处,她哆嗦抖了抖,她着急慌乱摆摆手,厉声道:“烨哥这里没这么多规矩。”
面对玉簟疑惑的眼神,姜姚强装镇静解释道:“少年郎,睡眠质量极佳,晚上不起夜,你安心睡。”她嘴上虽这样说,可却为即将到来晚上发愁。她睡哪?她这老胳膊老腿的,不能打地铺吧?
“啊!”玉簟没由来得欢喜。怪不得玉觞死乞白赖,哭着嚷着要来伺候谢烨呢,年轻的爷们真不折腾。她怯怯望着姜姚,小声试探性道:“夏荷,玉觞要进来伺候烨哥,你怎么想的。”
姜姚捂额,她怎么想,三个女人一台戏,跟隔壁养云精舍一样撒,加上谢烨,凑一桌麻将搭子。她默不作声,这事不归她管。爱这么折腾随他们。她不去凑热闹。
玉簟见姜姚面有难色,知其不喜玉觞,她心里不由自主痛快,她拍了拍床榻,喃喃道:“夏荷,今夜我们挤挤。”
挤挤?姜姚不喜欢挤,她长叹一口气道:“床榻之事,我想想办法。”
姜姚搬迁,十二娘也搬迁。高宁县主的府邸早已修葺完毕,十二娘孤身一人,始终不愿意搬去新居住。
春日的午后暖洋洋的,春光妩媚,连带人也妩媚多姿起来。
谢烨托腮微微抬眉,姜姚正在书架上倒腾,他忍俊不禁莞尔一笑,小娘子要干嘛?拆家吗?他憋着笑,冷脸道:“夏荷,叮叮哐哐的,你俩吵了一上午了。”
姜姚面色红润,扯开一幅又一幅字画,仔细端详着,她没空搭理他,偶一抬眼,以诱哄口吻问道:“县主新喜,搬迁大吉,烨哥,今日,我们要不要去凑热闹。”
“十二娘?”谢烨搁在毛笔,今非昔比,十二娘封了县主。昔日好友,一个是高高在上的皇亲国戚,一个是卑贱的奴婢。
姜姚使劲点头,她得挑一幅逞心如意画送给十二娘作为乔迁新居的贺礼。她喃喃道:“烨哥,你这里有王十三的字画吗?”她始终记得十二娘身上有王十三的印章,这王十三定与十二娘有着很深的渊源。
谢烨愣神,默不作声,王十三,这个丫头还真敢说呀。
“唉,这幅不错,《雁南归》,是王十三的真迹吗?”姜姚凑近,盯着上面的印章细细分辨。果然,印章与十二娘手中那枚印章是同一枚。
“夏荷,这幅字画不行。”谢烨咯噔一下站了起来,厉声拒绝道。
“烨哥,怎么就不行了。永平侯府处境艰难,攀上一两个皇亲国戚难道不好吗?”姜姚冷哼,把画卷藏在身后。
“四哥又跟你说了什么?”谢烨冷冷瞪着她,眼睛藏着冰霜。
这种事哪里用得着谢焕跟她说,里屋那个大喇叭就能把府中之事全漏入她耳里。况且,她与谢焕又不熟,谢焕顶多算个有趣的笔友。
谢烨咄咄逼人的态度,一步步靠近的步伐,姜姚顿感后脊背一阵发凉。她后退两步,后背抵住了书架,这地方逼仄,实在退无可退,冰冷的触感让她心生惧意,她讪讪笑道:“别这么小气,我能顺利抵达京城,这一路全赖十二娘的照拂。”
姜姚说得全是事实,这幅画本是王十三修道前留下最后一幅作品。高宁县主善画,一般的书画作品根本拿不出手,他一言不发挥手,随后,背过身去。
这是什么意思,成了吗?姜姚疑惑不解,怯怯问道:“那我走了,去去就回?”
“等一下,我们一道去。”谢烨回头,艰难说道。
姜姚撇嘴,这么贵重礼物,不可能作为她的人情,最起码算是侯府赠送的人情。
十二娘乔迁新居本就是一件小事,可在谢烨一番强行运作下,高宁县主乔迁新喜成了侯府众人皆知的大事。姜姚不屑坐在这堆礼物里,实在无话可说。
姜姚心里实在是不舒服,她私人之事,侯府却把送礼当成了公关营销。她心中的话不吐不快,闷声道:“烨哥,这事,实在没必要吧。”
一人在车厢里,一人在车厢外,这话,姜姚委实没勇气当面说,毕竟,这事是她虚荣作祟,非嚷着吵着送王十三的画作。
“怎么叫没必要,永平侯府处境艰难。我们乃侯府一份子,能做之事有限。”谢焕毫不留情掀开车帘子,躬身进了车厢。
姜姚愣神,这话怎么让谢焕听去了。丢脸丢到家了,她羞愧低下头,默默移了半个身位。
谢焕疑惑瞪了她一眼,冷声呵斥道:“你还不下去!”这小娘子甚为有趣,她给他回的信那叫一个天马行空。
下去?姜姚愣神,她组的局,她挨扫地出门,天理何在?她费解盯着谢焕。
这回轮到谢焕费解了。这小娘子怎么这么没规矩,直视主人不说,企图与主人同乘。他厉声呵斥道:“滚下去,你要与主家同乘一车吗?”
喔喔,姜姚连滚带爬下了车,她怎么忘记这一茬了。她乃将军府的仆役,她的身份始终与贵人之间存在那一堵不可翻越的鸿沟。
谢烨姗姗来迟,他望着一脸呆滞的姜姚,不解问道:“夏荷,傻了?怎么不上去。”
“六弟,你上来,怎么惯得这丫头无法无天。”谢焕掀开车帘子,躬身探出半个身来。
“四哥,怎么了?”谢烨一脸吃惊望着谢焕。夏荷蔫蔫的,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她怎么得罪四哥了?
谢焕望着他俩,心里了然,语重心长说道:“六弟,你大了,该避嫌,怎么能与丫头同乘一车呢?”
“四哥。”谢烨欲言又止,谢焕当面戳穿他俩之间的关系,夏荷自尊心又强,以后不知如何自处。
“上来,有事相商。”谢焕说毕,扭头进了车厢。
谢烨内心纠结不已,一边是催促他的四哥,一个是神色晦暗的夏荷,他不知如何是好。
姜姚震惊,为他人作嫁衣裳。她真是愚不可及。这谢焕与十二娘素不相识,他去送贺礼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