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天气和暖。朱色桃花洋洋洒洒落得满地都是,姜姚撒欢子在桃花雨中转圈圈。
康继宗哀嚎连连,这两人来仓房尽是捣乱的。他扯着嗓子,无可奈何叹息道:“胡公子,别摇那些桃树,落花难扫。”
“去去去,别扰本公子的兴致。”胡玉气喘吁吁嚷道,他双手攀附在桃树间休息。夏荷高兴,他才高兴。其他的,管这么多干嘛。
“胡玉,好了。”姜姚面颊绯红,笑逐颜开抖落一身桃花瓣。这缤纷的落花若能入画才是真正的妙哉。只可惜善画之人皆不在。她意犹未尽仰起头,欣赏起这满天的绯红。
康继宗跑了过来,举着她画的图案。出声询问道:“夏娘子,时间紧迫,春闱在际,这图腾选那个?”
图腾?把商标说成图腾,好创意。姜姚背过身去,在袖子里摸索着,她神秘兮兮掏出一卷画卷。笑嘻嘻递给康继宗。
“什么?”康继宗不解。这图腾画不能搞得过于复杂,绣娘实在是不好招。
“锦鲤!商标用这个,鱼跃龙门,好兆头。”姜姚绘声绘色说道。之前,她心心念念商标是鸿鹄,燕雀安知鸿鹄之志,鸿鹄的志向乃青云之志。切合状元之志,可十二娘却道:“鸿与鹄乃两种东西,鸿是大雁,鹄乃天鹅。两种动物难分伯仲。不如选锦鲤,鱼跃龙门寓意着状元及第。”
“夏娘子,这《戏鱼图》好是生动。”康继宗不可置信瞪大双眼。荷叶下,锦鲤的模样活灵活现。
那是,闺蜜的收藏,能没有好东西吗?姜姚得意洋洋扭头大步进入仓房。
“夏娘子,选那条鱼。”康继宗饶富兴趣问道,《戏鱼图》画着五颜六色的锦鲤,形态各异。不知小娘子钟意哪条。
“鱼跃龙门,当然得挑跃出水面那条锦鲤。”姜姚无奈翻着白眼。康继宗啰嗦,这种小事还需要问吗?
仓房宽敞,隔出了前后两个小厅。前厅接待客户,展示商品。各种款式的斓衫贴墙挂着。姜姚拧眉,这还差点意思,究竟是什么呢?她一时想不起来。
胡玉折了一枝桃花屁颠屁颠跟了进来,口中喃喃抱怨道:“谢六郎怎么迟了?作为股,股……”他顿住了,他始终记不住那个词。
“股东。”姜姚小声提醒道。外面漫天桃花,折了这桃花未免可惜,连带着还得弄个插瓶。
“对,股东,股东。”胡玉反复咀嚼这词汇,谁起的,这么拗口。
康继宗踩着太师椅,把画卷挂在前厅正中央,回头招呼着姜姚,不确定问道:“夏娘子,选这条锦鲤是吧?”
“商什么,图案确定了?”胡玉咯噔一下站了起来,仰头查看。
姜姚无情朝胡玉翻了一个白眼,一个股东迟到,一个股东不在状态。她作为管理者,身心俱疲。
“夏荷,选这条条黑鱼恐不祥。”胡玉费解瞪着康继宗。康兄挑来挑去挑了一条黑鱼,这得多晦气。
黑鱼?不祥?姜姚诧异,锦鲤不该是橙红或是斑驳杂色的吗?她凑近《戏鱼图》,那条跃出水面的锦鲤真是一条通体黝黑的鲤鱼。
姜姚打着寒颤,康继宗为人过于迂腐,真用黑鲤鱼,那可与她心中的幸运锦鲤相差十万八千里了。她转头,一脸正色道:“商标的图案按这条锦鲤的姿态来绣,绣线选橙红的。”
“可,可是……”康继宗结结巴巴,面色潮红,他着急反驳道:“这事可不行。”他声音坚定且严厉,以一种不容众人反驳的语调说道。
“什么不行?”一个冷峻的声音在仓房内回荡。言语中尽是调侃。
众人回头,一个身穿铠甲的郎君站在仓房门口。铠甲反射着夺目的光泽,背着光,他的样貌沉浸在一片黑暗中。
“马将军,你怎么会来此。”姜姚愕然。这个仓房地址估计知晓之人不足十个。马晋非亲非故的,怎么会寻到此处。
“马将军?征南大将军!”胡玉一脸兴奋嚷道,目光转向姜姚,眼神中有渴求。姜姚恶狠狠瞥了胡玉一眼,内心深处却毫无波澜。征南大将军算个屁,别再纠缠十二娘才是正经事。
“观音婢子,我特地来寻你的。”马晋双手环胸,莞尔一笑。仓房外,一侍卫正奋力牵扯两匹马。马匹焦躁,来回转着圈圈,一地绯色的落花全给马匹糟蹋了。
对于观音婢子这样称呼,姜姚有些意外。马晋尚算有良心。起码他记得她们在济州的搭救之恩。胡玉与康继宗的目光不由自主聚焦到了她身上。
“寻我?何事?”姜姚一脸懵逼,她与马晋的交集不多。特地寻她所为何事?蹊跷!
“陛下刚给我与高宁县主赐婚,此事……”马晋盯着姜姚骤变的神态,欲言又止。赐婚,他心心念念求来的。可心愿一旦达成,他又生出了别样的隐忧。
什么?晴天霹雳,姜姚喃喃自语道:“赐婚?十二娘知晓不?”十二娘该怎么办,再次逃婚吗?这是赐婚,逃是逃不掉的。她心中焦躁不已。这可如何是好。
“圣旨午时已送达。”马晋神情自若回答道。随即,他微微抬眸,眼神坚定,正色道:“观音婢子,你劝一下峥峥,别再逃。”
这分明是威胁,恐吓。姜姚怒不可遏,她可是吓大的。十二娘早已心有所属,虽然她不知道这人是谁,可马晋为何要强娶呢,非得闹得面红耳赤,非死即伤吗?
胡玉敏锐察觉到了两人不对付的气场,他上前两步,挡在姜姚面前,侧脸,低声询问道:“夏荷,怎么回事?”
“少年郎,学着别人怜香惜玉,你还不够格。”马晋缓缓转身,冷笑道。男人只有站在权力的巅峰才有资格与能力怜香惜玉。
“你说什么?”胡玉怒气冲天,管他是谁,有本事决一死战。
马晋背过手,讥讽一笑,而后,他扯起不易察觉的嘴角,漫不经心说道:“观音婢子,好心奉劝一句,你与她皆逃不掉。”
逃不掉,诅咒般的话语让姜姚心生怨怼。她愤恨嚷道:“马晋,神经病,你胡说什么?”
马晋不为所动,他接过侍卫递过来的马鞭,潇洒利落跃上骏马,莞尔一笑,挥手道:“走了。”
马匹一前一后飞驰在青石板上。侍卫疑惑不解问道:“将军,赐婚之事为何要去告知那小娘子?”
马晋侧脸,春风和暖,满眼皆是绚丽的粉色。他冷冷笑道:“高宁县主已逃过一次婚,这算是我善意的警告。”
侍卫神情紧张,不安问道:“将军,赐婚之事如何跟范夫人解释。”范六娘在马晋离京期间,上下活动,希望马晋在各种舆论压力下扶她为正室。
马晋内心一片平静,喃喃说道:“同宗姐妹,她俩会和平相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