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望山小区。
高敬龙满身疲乏才回到家中,换好鞋子,刚一转头就看见女儿环臂坐在沙发上,脸上挂着深深的不悦。
来来回回的调台,可就是没有一个喜欢看的节目。
高敬龙轻轻的摇晃着沉甸甸的脑袋,对于自己平生最为疼爱的两个孩子关系变得如此恶劣,除了失落以外,也无计可施。
“丫头,都一点了,还不睡呐!”
缓缓的褪去衣物,即便是劳累了一天,高敬龙依旧面露慈祥,他有个很好的习惯,就是从不将任何工作上的情绪转移到家庭中来。
抓起杯子,大快朵颐的饮着白开水。
听到父亲的声音,高妍从失神中恢复了过来,连忙起身扑过来询问:“前几天你不是说最近有案子要处理会很忙嘛,今晚怎么突然回来了?连招呼也不打一声。”
“呼!”
高敬龙深深的吐了口浊气,活动的了几下酸疼的手臂,淡淡的道:“浩子不是在学校闯祸了么,那个孩子让他伤得不轻,我担心他被开除,就过去看一看。”
“哦哦。”高妍脸色沉重,轻轻的点点脑袋,扭头提拉着拖鞋重新坐回沙发上胡乱的摆弄着遥控器。
“怎么?你不知道吗?”
脱掉外套,高敬龙好奇的问了女儿一句,便坐到她身旁,点燃了一支烟。
“呃...我知道。”
高妍皱着眉头,连忙扇着面前的烟雾,呛得直咳嗽,便一把夺过来捻灭,道:“哎呀,天天让我和妈妈吸你的二手烟,你真好意思,呛都呛死了,咳咳...”
“嘿嘿,这不一天的糟心事也没腾出工夫嘛!”
宠溺的看着自己的女儿,高敬龙忽然像个孩子似的发出几声尬笑:“就抽一口...”
就像是宠溺小公主一般的语气,对高妍说着。
“服了你了。”高妍没好气的说了一句,起身打开了空调。
“哎丫头,浩子最近在学校状态怎么样,心理上有没有什么比较奇怪的地方。”
高敬龙猛地的嘬了口烟卷,翻弄着公文包中的文件漫不经心的道:“比如,上课走神,和同学说话语气不正常什么的。”
“不知道!”
高妍忽然情绪降到了零点,说到王浩,他口气倏得一变:“以后没事少提他。”
见得女儿又回归了那个冰冷的小公主,高敬龙无奈的笑了笑,埋头整理文件。
约莫过了一小时,高妍关闭电视,慵懒的打了个哈欠,言辞简略的道:“早些休息。”
迈着步子刚走到自己的小屋门口,高敬龙的声音再次从他的脑后传来。
“我听你们班主任说,王浩最近的几次成绩都能考到年级前五十了,这臭小子真像样哈,从倒数后几名冲到前茅才这半年多,照这个方向下去,用不了高二他就有本事在市一中占有一席之地喽,哎对了,一中校长和我是老朋友了,要不你俩一起...”
猛然间,高妍顿住脚步,这句话不停的在脑海重复着,而两道修刻的几乎完美的柳叶眉紧紧的拧在一起。
“我不去!爱谁去谁去!”
高妍低声喃喃,忽然莫名的情绪失控,嘶吼着嗓子大喊出来。
“咣!!”
威力十足的声音震的高敬龙都不适的揉揉耳朵。
愣了好一会儿,高敬龙摇头苦笑,继续埋头在桌上写着文件,自言自语着:“解铃还须系铃人呐...”
如果王浩知道高妍会有如此大的反应,绝对大吃一惊,可此刻的他正在和新认识的朋友在一家小饭馆在买醉,发泄着心中的所有的不愉快。
“哥们,真挺感谢你能听我说这么多废话,我先干为敬。”
王浩脸色绯红面对着眼前的这名少年,“咕咚咕咚”的将一整扎啤杯的啤酒牛饮似的灌入口腔、涌入胸腔、曾经那个滴酒不沾的三好少年也从来没成想过,这个苦涩的感觉原来对于情绪的释放真的很有作用。
“哎哎哎,这是干啥呀,酒不是这么喝的,多大点事儿不是,以后有啥事就上一班找我,他们那是嫉妒所以排挤你,以后跟我老刘 一起玩。”
这名满脸笑容的少年坐在王浩的对面,一头格外扎眼的粉色头发,很是放荡不羁,连忙端起酒杯作陪。
这个豪爽的少年正是与王浩有着两面之缘便仗义出手的刘琦。
当时说来也巧,刘琦独自一人刚从网吧出来,回校得路上,就看见不过十几米远的王浩从警车上下来,打下一辆车要离开。
禁不住好奇,刘琦扯开嗓门就叫喊,可惜王浩心不在焉就没听进耳里,闲来无事,便也拦下一辆车跟了上去...
在莫愁湖畔见面,刘琦看出了王浩状态低迷,便邀请一同通过酒水来倾泻。
年轻人嘛,精气神都格外的雄厚,做事就讲究快猛狠,无二话说干就干!
两人的你一言我一语聊的很是投机,王浩格外待见刘琦那一嘴天不怕地不怕的味儿。
打了个酒嗝,刘琦叼着烟卷,也递给王浩一支,同时也就说明了两人现在关系在无形当中升温了。
娴熟的吐出一股烟,刘琦翘起腿蹬在椅子上,叼着烟卷,醉醺醺的道:“兄弟,我跟你讲哈,想走的人你留不住,就算说破天你也留不住,所有的离开、情绪突变都是蓄谋很久的,其实这样还是蛮好的,至少还有机会挽留不是吗...”
“就像我,十一岁那年,因为家里穷嘛,我爸想多挣点钱就和我妈撒谎说上夜班,天天夜不归宿,后来我妈也是有那么点怀疑我爸外边有人了,然后我妈呢,几次三番试探和跟踪也没有一丁点他想要的痕迹。”
“我妈这个人呢脾气也火爆,又因为我爸这个事就直接把情绪发泄到我身上,扎啤杯,类似这样式的...”
说到这,这个外表强悍的少年,眼泪像是断掉的珠子“吧嗒吧嗒”的落在身上,指着桌上的扎啤杯形容。
“对着我脑袋就砸啊砸啊,真当我不是亲儿子似的打骂,就那一阵子,我几乎每一天晚上都会挨一整子打,直到昏厥睡去,到今天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幕幕。”
“后来呢,解释清楚了吗。”王浩禁不住道。
刘琦猛地伸手抹掉眼泪,又续上一支,轻声道:“后来啊,我妈为了报复我爸出轨了,工作也神不知鬼不觉地辞了,每天用上班的时间哄骗我们去酒店找那个男人。”
“我早熟,那时天天混日子,但这种事我还是知道一点儿的,所以我那会经常玩电脑游戏到半夜听见开门声,透过门缝,我看到过我妈边小心翼翼地给那个男人打电话边洗着内衣,电话里那个男人满是污言秽语,毫不遮拦,我真的怕了,我太害怕了,我以为这只是场意外,可后面她越来越得寸进尺。”
“有天我早早的就睡了,可忽然听到客厅有人窃窃私语,我踮着脚,裂开门缝,我惊的一屁-股跌在地上,那个男人上我家了,正和我妈两个人赤身裸体的...呵呵。”
两行眼泪顿时喷涌而出,刘琦手掌猛猛的拍着桌子,提高声音:“你说我当时什么心情,我才十一岁啊,我踏马竟然都起了杀心!”
“而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为了给家里多挣点钱,我爸在外面开夜车,挣钱想给我妈买他喜欢的项链,给他心爱的儿子买舒服的衣服穿。”
“过了半年左右,我爸那时也奇怪我妈怎么从来对他为什么不闻不问的,我妈当即就怼了我爸一句,你爱死就死外面去,没你我也照样活...”
“那个冬天我这辈子都忘不掉,听一些人讲,他出车祸的原因是因为车里空气不流通闷的要命,刁钻的客户还不让开空调,长久的熬夜和吃不好让他缺氧窒息,导致神志不清而出的车祸,当场...当场人就没了,我连最后一面也没见到...”
“可笑的是那天谁也联系不到我妈,直到三天后,我才收到消息,说她被女主人发现慌不择路,躲到阳台,被女主人逼到围栏边上脚没踩稳从五楼跌了下去...”
刘琦双目猩红,一支烟一支烟的往嘴上续,两行泪水不受控制的滑落,声音嘶哑的道:“植物人,因为一些原因,我跟了我舅舅他们家,有一天我舅妈推她出来到湖边晒太阳,趁着我舅妈和旁人唠嗑的工夫,我妈用那点仅存的力量把轮椅滚下湖里,自杀了。”
“当初我爸要是能敞开心扉,说出来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因为什么,或许...或许就没有或许了。”
“时光不会给人们重新来过的机会,误会一旦从心底产生,试图解开一定是需要两厢情愿的,不会藏着掖着去让对方揣摩你的心思,只可惜世上没有感同身受这个词,离开了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了。”
“呵呵,如果、或许,都是失败者的措辞罢了,这个经历就是我做事从不愿意拖泥带水的原因,只是我猜不到未来我会不会违背它。”
说到这时,刘琦又一次的满脸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