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昭看向仙舟之外，下方缓缓掠过的街景。
下方的街道上有许多聚众游行的人群，显得极为热闹，但细看之下才能发现人群之中的混乱。
那些是反对战争和支持战争的人群，正在互相倾轧对方，外部世界一片混乱，而仙灵城的内部也并非一片祥和。
收回目光，杨昭重新看向灵儿，问出了心中的另一个猜测，
“收罗古董回仙灵城，也是为了仙灵城的存续么？”
古董，是仙灵城对旧时代一切的统称，无论是灵宝物件还是旧时代的古修士，都是仙灵城口中的古董。
杨昭，正是作为“一件古董”被带回仙灵城的。
灵儿没有说话，对于杨昭的这个问题，她似乎不想回答。
“我有个朋友，是古修士。”
杨昭继续说着，
“他曾是渡劫境的大修士，一直居住在仙灵城。最近我发现他修为境界尽失，如今只有炼气境的修为，这也是仙灵城的所作所为么？”
灵儿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这样的态度在杨昭看来就是默认了。
“我曾离开仙灵城去往了仙元大陆，那里几乎是一片荒漠，灵气的荒漠。我一度想不通，在黑潮泛滥的世界里，为何其他地方都是灵气的荒漠，而仙灵城却有着极为浓郁的灵气。”
“现在想来，你们口中的古董，应该就是代价了吧。”
杨昭冷眼看着对面的灵儿，想看看对方是否对此有什么解释，又或者说有什么狡辩。
结合灵儿此前表现出来的态度，以及杨昭收集到的信息，一个令人骨子里感到寒冷的真相似乎就要呼之欲出。
仙灵城，一个抛弃了仙元大陆的孤立之地，却在竭尽所能的网罗资源养活自己。
第七浮岛的生灵，是它的草药来源。。。
遗落外界的古董，是它的灵气来源。。。
它像一只敲骨吸髓的附骨之蛆，贪婪的吸食着整个世界的养分，以此来赡养着城中的众人。
“不，不是代价。”
灵儿轻声摇头说道，语气十分坚定，
“是同构的共同体，仙灵城中的所有人，都是仙灵城的一份子。多余的灵气在仙灵城中并无作用，供应给仙灵城仙灵阵才能为众人提供一处尚且能够安身立足的庇护所。”
但显然，杨昭并不相信灵儿所说的话。
“你从外面回来，相信也曾见过仙灵城出战的战士了。他们在仙灵城中或许只有炼气境，但通过仙灵秘术，却能拥有等同于飞升境的实力，这就是仙灵城存在的意义。”
“自古以来，修仙多有艰难，既看重天赋，也看重机缘。试问，能有多少人能够走到飞升境这样的高度呢？”
对于灵儿的质问，杨昭无言以对。
的确如她所说，古往今来，能够修行到飞升境的人并不多，修行之路上出现什么样的意外都不足为奇。
每一位飞升境，都是有着大气运加身，方才得到如此成就。
更别说比飞升境更加虚无缥缈的飞升了。。。
抛开情感因素来看，仙灵城人人皆能有等同于飞升境的实力，也算是其优势的一面。
可是。。。
这样的飞升境有什么意义呢？
杨昭想不通，或者说，修行的意义又是什么？
长生不死？
毁天灭地的力量？
能够为所欲为的权利？
还是追求虚无缥缈的天道？
。。。
“那，仙灵城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杨昭反问道，“泯灭了个人的独特性，将所有人凝聚为一个整体，只是为了在这个世界立足么？”
灵儿点头应道，“是的，虽然很残酷，但现实就是如此。在这个黑潮泛滥的世界，想要存活下去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呵呵。”杨昭轻笑着，“那我没什么可说的了。”
灵儿轻轻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当然，仙灵城是有着更高一层的目标的。举城飞升，这就是仙灵城建设之初的目的。”
举城飞升？
这个词令杨昭略微有些动容，却也有些不解。
“飞升不是被证实为骗局吗？”
“嗯，我所说的飞升不是飞升仙界，而是离开我们所在的世界，去往飘渺无尽的宇宙。”
灵儿继续解释着，这一刻的她仿佛散发出某种神性的光辉，
“黑潮即将吞噬这个世界，唯有离开我们所在的星球，才能将族群的文明之火延续下去。无论这个过程多么残忍，会有多少的牺牲，都在所不惜。”
杨昭感受到一丝的压迫感，不是源自修为境界什么的，而是来自灵儿的言语和她所透露的宏大目标。
但，杨昭并不喜欢这种被命运裹挟的感觉。
“凭什么？凭什么来规定谁能飞升而谁又是代价和牺牲？让你为此牺牲，你愿意么？”
“如有必要的话，我愿意！”
灵儿没有丝毫犹豫，目光如炬的盯着杨昭，仿佛早已做好赴死的准备。
“哼，嘴硬有什么意思，空谈牺牲和付出谁不会？”
杨昭冷嘲热讽了一番，但心底却有一丝相信灵儿的选择，不知道是为何，但他感觉，有必要的时候，灵儿确实会为了仙灵城的一切甘愿赴死。
至此，杨昭很难给仙灵城定下一个比较明确的标签。
它是个极为复杂的东西。。。
站在不同的立场来看仙灵城，得到的结论是完全不同的。
是十恶不赦的罪恶之城？还是承载希望的安宁之地？
都是，也都不是。
这个话题太过深奥沉重，杨昭不想再继续下去，更何况他与灵儿无论怎么辩驳下去，都无法得到结果。
“那么，你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助呢？”杨昭转而问起另一个问题。
灵儿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仙舟之外，下方喧嚣混乱的街区，
“看到这里的骚乱了吗？我希望能够终止仙灵城中的骚乱，让仙灵城回到从前的样子。”
杨昭同样看着仙舟之外，没有答应灵儿的请求。
本来这样的请求就非常奇怪，他杨昭在仙灵城中是籍籍无名之辈，有什么能力平息这样的骚乱？
灵儿到底在想什么，才会来找到杨昭帮忙解决这个问题？
“很遗憾，我做不到，或许你应该去找监察司。”
灵儿摇了摇头，“没用的，监察司的镇压起不了多少作用，即便是短时间内平息，过段时间还是会出现动乱。”
“那你找我又能干什么呢？”杨昭有些不解。
“从源头解决问题。”
灵儿再次盯着杨昭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我想请你帮忙，杀死大仙官，杨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