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在不太融洽的氛围中,草草结束了。
阎墨初说到做到,带池屿白去了鬼魂托梦处。
托梦处此时还算清闲,应是刚过了中元节,托梦的人比较少,所以里边的管理者大多都在摸鱼。
正在摸鱼的人看到阎墨初,忽然变得格外惊慌。
他们像犯了天大的错一般,惶恐的叫了声:“十三公子”。
随即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阎墨初表现的不太在意,对他们的问好也爱搭不理。
带着池屿白径直来到了一间办公室门口,随后推门而入。
办公室里坐着一个戴眼镜男鬼,对着电脑也不知在忙什么,听到开门声,表情先是不悦,随后变得有些惊慌。
和那些摸鱼的人,表情如出一辙。
“十…十三公子”那男鬼看到阎墨初,便“噌”的站直了身体,拘谨的像是变了一个人,完全没有了刚刚的惬意之姿。
阎墨初脸色平淡,直接说明来意:“安排他给人界托梦”
“托…托梦”眼镜鬼似乎很惊讶,随后反应过来赶紧说“是”。
随后他坐到电脑前询问了池屿白的姓名,住址,给谁托梦等基本情况。
池屿白一一回答。
眼镜鬼在电脑输入他的信息后,办公室霎时出现一个类似大荧幕的东西。
那东西画面感十足,清晰又诡异的悬浮在半空中。
荧幕里赫然出现楚青明的苍老身姿,他此时微驼着背,黯然神伤的站在一副棺材前。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池屿白觉得这会的外公略显疲惫,许是哭的太狠,眼眶竟红肿的像个大核桃。
他头上多出了不少白发,身影格外萧条,时不时的擦拭一下脸上的泪,嘴里似乎在说着什么。
池屿白鼻子一酸,略带恳求的看向阎墨初:“我能不能听听我外公的声音”
阎墨初“嗯”了一声,带着命令般的口吻和眼镜鬼说:“声音打开吧”
他的语气不容拒绝,带着几分威严,令眼镜鬼心头一震,随即颤颤巍巍的将声音开了外放。
悬浮的画面刹那间传来了楚青明嘶哑的声音。
“小白,外公找人看了,你的魂魄已经不在了,你是不是已经去了阴间”
“见到你母亲了吗,若见到你母亲可千万别恨她,她不来人间看你定是有原因的,见了面好好说,你母亲也是个苦命人”
“小白,外公好想你,你不在都没人陪外公下棋了,你小子,打小便身子弱,我曾给你算过,你能活到八十多岁”
“可你怎么就这么走了,你才十八啊,还这么小,你一走外公以后可怎么办,我这大半辈子都在看着你活”
“你怎么忍心丢下外公啊”
楚青明这会已经眼含热泪,说话时身子在剧烈的颤抖,双手支在棺材上,看起来有些摇摇欲坠。
小老头哭的令池屿白心疼极了,他眼里也蓄满了泪,他想抱抱外公,一伸手却将那荧幕打散。
“外公,我也好想你”池屿白难过的看着再次聚拢的荧幕,眼中的泪决堤般的涌了出来。
这一幕令眼镜鬼都有些动容,他摘掉眼镜,抹了抹并不存在的泪。
屏幕里老头像是要站不住了,绝望的大喊了一声:“害死我外孙的鬼,我操你姥姥,你永世不得超生”
说完老头像是再也坚持不住了,伤心过度,晕了过去。
“外公”池屿白在这边无助的叫了一声。
还好昏厥的老头被匆忙赶来的樊鹿深发现,扶进了屋,池屿白的担心才减少了几分。
老头骂的声音极大,害死他外孙的罪魁祸首阎墨初,自然也听到了。
他从没被人这般辱骂过,神情有些不自然,看老头和池屿白哭成这样,忽然有种自己罪孽深重的感觉。
“快,你外公晕了”眼镜男略显兴奋:“这会入梦刚刚好”
“那我要怎么入梦啊”池屿白从伤心中回神,擦了擦脸上的泪,因为刚哭过,鼻子有些囊,清亮的眼里还带着些许雾气,眼睛红的像个兔子。
他的长相本就纯情,这会看向别人的时候,显得无辜又委屈。
阎墨初对上他这副模样,心里生出些许愧疚,他这样显得自己反倒更坏了,把人欺负成这样,还挺过意不去。
过意不去的阎墨初眼神闪过一丝慌乱,一只手指不自然的搓着鼻翼,略带沉吟的说:“呃……我把你送进去”
他的声音依旧缥缈,没等池屿白反应便一掌拍在他身上。
池屿白只觉得后背一重,身体一轻,便双脚悬空,身体正被一股强大的吸力吸着,转瞬之间便出现在熟悉的村落。
他诧异的看着四周的环境,发现自己回到了从小生活的地方—天池村。
自从去了江城读大学,他有半年没回天池村了,尽管如此,脚下这条蜿蜒崎岖的小路他也格外熟悉。
他凭着记忆一路跑回了家,家里依旧是是记忆中的样子,不算太大的小院,坐落着几间房屋。
房屋的不远处多了一具棺材。
自己现在应该在外公梦里,池屿白这样想着,便进了外公的房间。
梦里的外公安静的坐在书桌旁,脸上戴着一个老花镜,老花镜时间太久,有些掉了眼色。
池屿白对这个老花镜很熟悉,那是他高中的时候,帮同学补课攒了些钱,特意买来送外公的。
平时外公对这眼镜格外重视,只是前段时间外公打电话告诉他眼镜坏了,说的时候语气还有些难过。
没想到老头对这老花镜如此看重,做梦时都戴着。
想到这池屿白轻笑一声,靠近正在纸上写写画画的老头。
原来老头是在画符。
梦里的楚青明看到池屿白显得格外惊喜,脸上笑出了褶子:“小白,你怎么回来了,是不是学校放假了”
池屿白听到他这么问,顿时感觉很心酸,原来在梦里,外公以为自己还活着。
他强扯出一抹笑意,平静的问:“外公,您又在画符啊”
“是啊,你快看”楚青明拎起桌上已经画完的符纸,显摆似的问道:“ 画的怎么样,还记得这是什么符吗”
“记得”池屿白耐心的回答:“这是驱鬼符,您教过我”
他的声音略显凄凉,眼眶酸涩的要命。
“不愧是我外孙,过目不忘,外公为你开心”楚青明拍拍 他的肩膀,笑的和蔼可亲。
池屿白对上他的笑容,眼里的泪再也绷不住,他没忘记自己已经死了,虽那色鬼承诺要帮自己还魂,可若色鬼做不到呢。
若做不到自己便不能回来陪外公了,也看不到外公对自己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