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孟冉走向自己,肖霓的身子不自主地往后退了退。
Una却露出并未察觉的样子,将鹅卵石随手扔到一旁,他蹲下身子将肖霓的身子拉入怀中。
他轻抚着怀抱中颤抖的身子,带着几分蛊惑的声音在她的耳边温声说:“没事了,以后没人再伤害你了。”
浑身颤抖的肖霓有片刻呆愣,在听见这蛊惑人心的话语后,泪水决堤。她反手紧紧抱住孟冉的身躯,俯在他的肩头放声大哭起来。
Una依旧声音轻柔地安抚:“没事了。”
在肖霓视线所不及的背后,Una举起自己满是鲜血的手掌,眼神炙热,像是小孩子终于找回了自己最心爱的玩具。
深夜
工地的脚手架矗立在工地中央,沉重的脚步之下发出铁架独有的摩擦声。
肖父的尸体被像垃圾一样,被人扔在脚手架的边缘。力度震荡之下,一块砂石被从边缘落下,好久之后才落到地上。
Una也站在脚手架边缘俯瞰整个工地,高楼之上风声尖锐,明明是令人胆寒的高度他脸色未改。
侧眸看见脚边这具尸体,他踩在尸体的肩膀上轻轻一用力便将这具成年男人的尸体踹了下去。
站在他身后肖霓看见这一幕也惊呼出声,她隔得很远,扶着身后的铁杆几乎要站立不稳。
Una转身将她的模样看在眼中,垂眸掩去了眼底的讥讽。
清俊的脸上挂着在肖霓看来是天使救赎般的笑,Una走到她面前。他轻抚着肖霓被殴打后红肿的脸颊,说的话和煦轻柔,宛若冬日阳光一般暖人心房:“肖霓,从此以后你自由了。”
肖霓觉得她的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变得明亮了,她怯生生地握住脸庞上带给自己温暖的手,眼神里满是对这个男孩的迷恋。
后来,肖父的尸体在工地上被发现被认为是失足摔落。毕竟这在他们的工地上实在是太常见了。工地的包工头也掺和到了买卖肖霓照片中的事儿来,所以在Una的指点下肖霓从这人身上把自己父亲的赔偿金咬下来100多万。
当然,Una也并未放过这个人。自从他知道他可以对这种道德有缺的人下手,他当然不会放这么现成的目标。
在那个包工头也死在Una的手上之后,肖霓对他的爱慕更甚。在她这般黑暗的生命之中,她从没想过能出现这么一个救世主一样的人。
她看得出孟冉对于杀戮的疯狂,但是那些人本来就该死。所以为了追上她喜欢的男生的脚步,她愿意帮助他,只要他给她站在他身边的机会。
而对于Una来说,这个女人的臣服他乐于接受。毕竟有的时候他也确实需要人的帮助,更何况那个女人还得了这么一大笔赔偿金。不得不说,不管是毁尸灭迹还是购买作案工具的确是有钱要更加方便一些。
Una并不吝惜地给了肖霓女朋友的身份。而这个身份就像是悬在肖霓头上的胡萝卜,勾得她这么多年来为他做事情尽心尽力,甘之如饴。
如果这次没有暴露的话,其实他们可以一直这么配合下去的。
尖锐的闹铃声响了起来……
睡了一场好觉的Una缓缓睁开了眼。他和肖霓那些相当远久的事情随着他从梦境中醒来也彻底消散。
他懒懒打个哈欠,这才从床上起来。一个无关痛痒的梦罢了,他甚至懒得去在意。
这头支队办公室里,赵怀静也刚刚看到这段时间何桑关于肖霓的调查结果。
他们调取了肖霓近期的消费记录,果然发现她大量购买了hIV检测试剂盒,购买时间也是差不多是电视台曝光找到连环失踪案的尸体开始的。
在赵怀静的提醒下,何桑也仔细地对肖霓家庭背景做了调查。
何桑这才发现肖霓的原生家庭其实很贫穷。但她高三那年她父亲在工地上意外失足坠亡,得了100多万赔偿金。然后不知道当时的她出于怎样的考虑在当时的一栋老小区里买了好几套房,正巧碰上市里规划,恰好老屋在拆迁的区域内,这才有了如今的财富积累。
“哦哟,这人的命啊,财来了挡都挡不住。”何桑看着肖霓的致富路连连感叹。
“你有什么看法?”抬头看见赵怀静盯着这些调查结果出神,何桑出声问道。
赵怀静反问:“我只是法医,有什么看法不应该是你来告诉我吗?”
“也对……”何桑耸肩放弃了卖关子,“确实看出来有些不太对。”
“比如?”
“比如说肖霓她拿到赔偿金的整个事情就不对。”何桑懒懒靠在椅背上说,“我仔细看了当年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当时他父亲坠楼发生在深夜。那段时间是处于停工状态,她爸那个点爬那么高上去干什么?”
“后退一步,她爸万一就是因为什么原因自己爬上去摔死了。那也是死在非工作时间段以外,工地的负责人怎么会这么爽快地给钱,而且还给这么多?”
赵怀静沉吟:“确实有点可疑。”
何桑接着说:“而且事情发生之后,肖霓作为死者唯一的直系家属当时是拒绝尸检了的。
“肖霓父亲在工地上是出了名的烂酒鬼,他一旦在工地上出了事情,醉酒出事的可能性非常大。但凡他真的喝了酒,包工头可以凭此把自己的责任摘得干干净净,都不用赔钱。但是肖霓拒绝尸检后,他们居然同意了还爽快给了钱?”
脑海中赵怀静也仔细过了一遍他刚才看过的调查材料,他接着何桑的话头说:“而且这个包工头最后也死了?”
何桑:“对。当时收了工程款相当开心,在KtV喝到了后半夜。第二天被人发现他的时候已经被乱刀捅死在小巷中,身上大金链子之类的财物也没了。最后定性为抢劫杀人,案子到现在也没破。”
原本两件根本无关的案子,在他们的串联之下,此时仿佛有了丝丝缕缕的联系。
“还不止这些,”何桑说,“肖霓买的这几套房子也相当可疑。”
说罢他把一沓资料放在赵怀静的面前:“她当时也就一个刚满18岁的小孩儿,我姑且就当她颇具投资天赋,把那100多万全拿来买了房子坐等升值。可是你看她买的这几套是都连在一起的,上下左右全买了。”
“除了喜欢安静和住大平层的有钱人,几乎不会这样买房子,更别说她买的这个楼盘已经是上个世纪的职工房了。房子又破又老,住户鱼龙混杂,大多都是些外来务工的人员。小区物业形同虚设,所有人都可以随意出入,连带着附近的居民区小巷胡同交错还没有监控,经常发生一些偷盗案,要不是那里刚巧被拆迁改造,这100多万算全打水漂了。”
“而且她买了房子就这么空着?”赵怀静问。
何桑点头:“嗯,就这么空着。这几套房子套二套三都有,就算小区老旧租金便宜,这么多套房以单间出租也算是一笔不错的收入了,她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儿还是个没收入的学生,她就把房间这么空着不挣钱?”
何桑做事情十分仔细,给赵怀静的那沓资料中小区的结构图都有,赵怀静也仔细地端摩着何桑说的那几套房子:“这几套房子这么一连,中间连续两层楼都变成了肖霓她私人的空间了。这种买法能不能升值不知道,但是这两层楼里要是发生什么,上下左右肯定是没人能发现了。就像……”
何桑懂他要说什么:“就像是我们这起连环杀人案中发现尸体的自建房。”
这两处的房子很相像,没有监控,足够远离人群,十分方便杀人。只是这起连环案中的自建房是一个升级版,它更加偏僻且不惹眼。
何桑忽然感叹:“老赵,买房的时候肖霓和孟冉也不过刚高考完十八岁左右的年纪,他们不会这么早就开始在杀人了吧?”
赵怀静指尖轻颤,胸中无奈地长呼一口气。
一些久远的记忆想起,何桑说:“还记得我跟你说我在论坛上认识的那个四中的老师吗?我真的开始怀疑他的死是不是也不正常了。”
回想起那个老师在论坛上字字恳切地向他表达着他对他那个学生——也就是孟冉——的恐惧,到现如今他查出来的桩桩件件细想之下都令人毛骨悚然。
这些背后全都牵扯有孟冉的影子。
他开始能理解那个老师和孟冉生活在一起的时候那种发自心底的恐惧,当年那个数学老师是真的想跟他求救。
两人陷入沉默之中,还是赵怀静先开了口,他语气无奈:“现在那片小区已经是拆迁盖新房,他们到底有没有在那几套房子内杀人现在也无从查起了。”
何桑拍拍赵怀静的肩头:“那看来我们还是只能回归现实,从头再来了。”
赵怀静懂他的意思。在他们的办案过程中,肯定也会遇到别的棘手的案子。当调查遇到瓶颈时,他们便会重新梳理已有的线索,看看有无新的思路或者是遗漏了此前没曾注意到的地方。
这也算是他们相当成熟的办案流程。
目前他们的手底下所有线索随着肖霓的死已经断开了,那么现在留给他们的路就是从头再来。
将何桑的讳莫如深的样子看在眼中,赵怀静躲开了他的手:“看来何队有什么新的指示?”
何桑抽出一张死者的照片钉在白板上:“就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