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的钟一分一秒地走着，邻居的电视放得很大声，新闻联播结束时的音乐传到了赵怀静房间，专心看书的他也才回神。
已经七点半了，可孟冉还是没有回来。
他走到客厅里，桌上摆满了他做好的菜，可惜放得有些久菜已经都凉了。
从中午出门寻找孟冉再到晚上做好菜等他回来，赵怀静这么长的时间里还没来得及吃午饭，他早就有些饿了。只不过他面上没有任何变化，看着这些菜思考着要不先拿东西把这些菜先盖好再等孟冉回来。
正在此刻，门外传来了敲门声音，这个声音穿透了这个小房子，震得赵怀静的心头都似乎颤了颤。
他快步走到玄关开门，门甫一打开借着屋内的亮光就看见他满心挂念的那个人就站在门外。
看着站在自己对面的赵怀静，孟冉有些不知道手脚怎么摆，只得干巴巴开口：“赵老师……”
他嗫嚅着想说什么，却没再吐出别的话。
赵怀静看着他，只说：“外面冷，先进来吧。”
两人进到屋内，借着明亮的灯光赵怀静才看清楚孟冉的模样。他周遭散发着冬日里的寒气，站在他身边都冷得一哆嗦，头发也被风吹得乱糟糟的，也不知道他在外面吹了多久的冷风。
“我先去换个衣服……”孟冉声音很小，有意避开赵怀静的眼神朝着屋内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赵怀静什么也没说，在他去换衣服的功夫他把做好的菜端到厨房里加热。
没过多久，在赵怀静在厨房正忙着时候换好衣服的孟冉也走了进来。见赵怀静看向他，孟冉依旧躲避着他的眼神，像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
赵怀静看孟冉已经换下了自己的围巾，但又特意换上了高领的毛衣，动作间依稀可以看见脖子上似乎有些青淤的痕迹。
他垂下眼睑遮住自己眼眸中的神色，对孟冉说：“孟冉，汤热好了帮我盛出去吧。还有两个菜，这边马上也好了。”
听见赵怀静叫自己的名字，孟冉慌忙上前：“好……”
从碗柜里翻出汤碗，孟冉站在赵怀静的身旁盛汤，长袖顺着小臂往上滑动，露出了一点被划伤的痕迹落在赵怀静的眼中。
孟冉将汤端上餐桌，才注意到赵怀静做了一大桌子菜。他看着丰富的菜色，站在原地怔愣片刻。
恰好在此时，赵怀静也端着剩下的菜走了出来：“坐下吃饭吧。”
孟冉连忙上前接过的他手中的菜，又帮着赵怀静拉开椅子方便他坐下。
等到赵怀静在自己对面坐下，孟冉才说：“赵老师，怎么今天做这么多菜？”
“今天吃点好的，下周期末考要好好考。”赵怀静夹了一筷子清蒸鲈鱼放在孟冉碗中，“多吃点鱼，对眼睛好。”
孟冉看着碗中的鱼，心底里像是被羽毛搔了一下。虽然他从来没有说过但是赵怀静好像知道他夜晚视力就不太好，经常叮嘱他的就是多吃点什么对眼睛好。
看着这满满一桌菜，几乎都是他爱吃的菜，即便是他一直跟赵怀静说他不挑食，可是赵怀静好像就是能看出他偏好的口味。
这一满桌的心意就一直等着他回来，自己消失了一整个下午，不知道赵老师等了他多久。
眼神不时看向对面的赵怀静，孟冉不知滋味地嚼着口中的米饭，过了好久还是终于开口了：“老师你不问我今天去哪儿了吗？”
赵怀静说：“你想告诉我吗？”
孟冉沉默片刻，缓缓开口：“今天下午我和我爸爸在一起。”
赵怀静夹菜的筷子顿了顿，又说：“这样啊，我说你怎么今天一下午都不见人影呢。”
赵怀静没看对面的孟冉，他其实心中的有好多疑问。只是他知道如果孟冉不愿意说，他问也没有用。
对面没再说话，客厅里静得出奇，孟冉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两个人沉默着吃完了这顿饭。
吃完了饭，孟冉抢着收拾碗筷，赵怀静也由着他去。
在孟冉擦桌子的时候，赵怀静换好了衣服：“待会儿要一起出门走走么？”
“啊？好……”虽说是答应了，孟冉心中还是有些奇怪。
跟赵怀静相处了这么久，他知道他是个不爱出门的性子。是以，在赵怀静约他出门的时候他有些不解。可是见赵怀静拎着他挂在架子上的外套等他时，孟冉连忙跑进厨房擦干净手才快步走到门口接过自己的外套。
这个点儿是晚上接近九点的样子，出来散步遛狗的人也很多。赵怀静和孟冉并肩而行，缓缓在小区里散着步。
穿过楼下的大院，小孩子嬉戏打闹的声音渐小。赵怀静忽然开口了：“孟冉，以后有想过要考哪所学校吗？”
走在他身旁有些出神的孟冉听见他发问才回过神来，他仔细想了想：“嗯……没想过，看到时候的成绩吧。”
赵怀静：“想考什么专业，以后想做什么也没想过？”
孟冉又想了很久：“没想过，我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
闻言，赵怀静侧眼看了看身边的人，忽然笑了笑：“也很正常，其实好多人快高考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
孟冉问：“老师有要推荐的吗？”
赵怀静摇了摇头：“其实我也不知道推荐什么好。”
孟冉：“那老师如果不做老师的话，你想干什么？”
赵怀静仔细想了想：“我如果不做老师的话，应该会去做法医吧。”
“法医？”孟冉看向他，想起来赵怀静这个人确实很喜欢法医学相关的东西。除了悬疑小说，他甚至会看与法医学相关的一些较为专业的书籍。
听见孟冉的诘问，赵怀静点点头：“我认识一个人他就是做法医的。”
孟冉问：“老师还有做法医的朋友吗？”
赵怀静点点头：“嗯。原本他也像你一样不知道干什么，稀里糊涂地就选到了这个专业。后来本着干都干了原则，索性一条路走到黑考了公务员去局里当法医。”
“后面就是整天做伤情鉴定，遇见一些奇葩的人和事，听一些惊掉三观的八卦。真碰上案子了还得见各种各样的尸体，遇上高度腐败的尸体，身上的味儿好久都散不去。”
孟冉皱眉：“听上去好辛苦，老师怎么会想做这个工作呢。”
赵怀静笑了笑：“工作都辛苦。只不过能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工作之余可以每天处得好的同事聊聊工作的八卦，破了大案子再一起聚在一起喝喝小酒。遇上市民送锦旗，再互相嘚瑟一下，这样的日子也很开心了。”
孟冉也笑了：“老师好像跟你的朋友了解好多法医相关的工作，怪不得呢。”
赵怀静收回看着孟冉的视线，他望向远方说：“所以呢孟冉，你有想过你的未来吗？”
孟冉嘴角的弧度渐渐放缓，他说：“我？”
赵怀静：“对啊，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太正常了。可未来是什么样，你自己有想象过吗？”
孟冉也望向远处：“我好像没有想过。”
孟冉从来没有设想过未来，他现在所有一切都是在按部就班。需要他学习他就好好学习，高中生要高考他就准备高考，至于未来是什么那对他太遥远了。
赵怀静说：“没想过没关系，未来去看看不就行了？”
孟冉的眸子动了动。
赵怀静继续说：“我也没想过会当老师，可现在我都成高三的班主任了每天还带着你们班一大群学生；我的朋友也是稀里糊涂地当了法医，破案率也还行。”
“孟冉，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呢，做什么都还来得及。只要你不想，任何人或事都影响不了你。”
赵怀静走到他的前方，转身看他：“你不想亲眼看看，你未来的人生可以是什么样子的吗？”
孟冉的脚步停了下来，他看着自己眼前的那人，即便夜色昏暗他也觉得那双眼睛格外明亮。
远处起风了，盖过了四周人声的喧嚣，孟冉好像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未来吗？好像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这个，他也从来没想过。
孟冉愣神间，远处走来一家三口，小孩子拉着一只白色的大狗兴奋得直尖叫，这声音惊得两个人回过头来。
赵怀静转身看着那只狗狗，拉着孟冉退到路边：“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孟冉点点头，任由赵怀静拉着自己朝家的方向走去。
“孟冉……”
他看着赵怀静的后脑勺出神，却听赵怀静忽然叫他。他本能回答：“怎么了？”
赵怀静仍不回头，只听他的说：“以后跟你爸爸出去也要跟老师说一声，找不到你我会担心的。”
听到此话，孟冉停了下来，牵着他的赵怀静也转身看他。
只见孟冉沉默片刻，像是思考了好久终于开口了：“老师，其实你明明知道我跟我爸爸关系并不好的。”
借着昏黄的路灯赵怀静看见孟冉的那双眼睛有些泛红，不知道那双眼睛背后压下了多少委屈。
看着那双眼，赵怀静语气温和：“老师知道，所以你现在愿意告诉老师了吗？”
孟冉的嘴唇动了动，他家里的那些不堪他拼命掩藏着。在赵怀静将他捡回家的时候他浑身是伤，这么久了他的父亲又一直对他不闻不问，其实明眼人都看出了他家的问题所在。
他掩耳盗铃，赵怀静也一直迁就着他什么都没问。
可今天看见赵怀静做好了一大桌子菜等他回来，明知他行为奇怪可依旧没追问。此刻这人告诉他，他还可以有未来。
突然之间他不想再隐藏那些不堪了，他好想告诉赵怀静他心中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