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改变结局的。”江时眠看着门口开进来的轿车，去做鉴定的大家已经回来了，“你不是还有自己的事要做吗？我会改变这一切的。”
白裙女子站起身，“我确实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眠眠，这个世界不会变得满目疮痍。相信我，也相信你们自己。”
江时眠看着开进车库的车，没有说话。
白裙女子化作白光消失，但她并没有从这个世界离开。
当她再次落地时，周围的环境已经大变样。四周都是欧洲中世纪风格的设计，透着一股古典厚重的岁月感，隐隐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这里分明是之前侯林添在北美处理研究所事情的时候，暂时落脚的那个庄园，归属于方家的庄园。
白裙女子面前站着另外一个一身黑色宫廷式华丽礼服的女子，帽檐上垂下来的黑纱遮住了她的半张脸，只露出了鲜艳的红唇。
她低着头，除开她没有岁月积淀的木偶纹以外，和百科上的照片一模一样。方瑶，方氏家族的女家主。
她胸口别着一支黑色钢笔样式的胸针，造型古朴，此刻正发着光。
“方瑶，好久不见。”白裙女子笑容不减，眼神却冷了下来，“原来是你偷走了创世笔，难怪你突然有了这么强悍的能力，能破开书局的封锁。”
方瑶，须弥书局档案处副处长。
方瑶抬起头，露出年轻俏丽的脸庞，自得一笑，“婧华，这么久过去了，你才知道是我拿走了创世笔吗？我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所谓的领导者，明明有强大到能够创造新世界的神器，居然要把它封禁起来。须弥书局难道不是为了创世而存在的吗？”
白裙女子，也就是婧华，用一种轻蔑而又怜悯的目光看着方瑶，“须弥书局存在的意义从来不是创世，你以为创世笔为什么会被封禁？还以为自己拿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神器吗？”
方瑶并不听她说这些不知真假的话，创世笔就在她手里，有什么能力她不知道吗？
“你以为你这种小把戏能让我自乱阵脚？”方瑶哼笑一声，“我拿创世笔打开了这个世界，改变了这个世界，我会不清楚创世笔有没有问题？”
见她听不进去，婧华摇了摇头，不想跟她争辩，书局上层都还没有决定好如何处置创世笔，官方没下定论，她说的再多方瑶也不会信。
“方瑶，其他事情暂且不提，你应该很清楚你犯下了什么错。”婧华手里握着一支白玉毛笔，通体莹白如玉，隐隐有光华流转其间，“抄袭，这是万千讲述者都不敢踩的红线。书局有铁律，以抄袭搅乱世界线，产生严重后果者处以死刑，你作为档案处副处长，这些案例应该看了不少才对。”
方瑶取下自己胸前的钢笔，漫不经心地在指尖转着，“谁是抄袭，那得看最后留下来的是谁，世界如何判定。你的宝贝们死了十次了，这一次也不例外。婧华，等我的角色成为主角，最后被判抄袭的人，只会是你。婧华，你猜猜，等那些讲述者们知道自己推崇的须弥书局副局长涉嫌抄袭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
“侯林添能赢，是因为你给了他们违反规则的帮助。当这些帮助都不复存在的时候，世界自然会拨乱反正。方瑶，我不会让你去帮侯林添的，身为讲述者，不可因一己私欲干涉故事发展，这是书局存在的根本原则！”
说完，婧华手中的白玉毛笔滴落一滴纯黑的墨汁，却又在落地的瞬间变得透明，四周的一切都仿佛某种无形的东西覆盖住。
偌大的庄园里，除了婧华和方瑶，找不出一个活物，空气都像是停止流通了一样。四周的家具慢慢褪去颜色，失去线条，像是画纸上被白色颜料覆盖了的画作，逐渐归于虚无。
婧华和方瑶是这一片空间里仅存的还有色彩的人，她们的浓墨重彩让这方空间看起来更像是电脑p图软件里插入的空白图层，跟她们格格不入。
婧华的白裙几乎要跟身后的空间融为一体，却又界限分明。
如果江时眠在这里，她就会发现这里和当初空间主神带她中转的那片空间一模一样。
这就是婧华在进入世界之前提交的申请，不是封锁世界，而是封锁不属于故事世界的所有外来者，包括但不限于进入世界的讲述者和沉浸式体验者。
这种方法能完全杜绝方瑶向侯林添他们提供超出世界规则的帮助，婧华能够时刻监控方瑶的行动。
“你！”封锁已成，方瑶自知无力阻拦，婧华不知道什么时候申请的空间封锁，此时环境已经开始褪色，说明封锁申请已经通过了。
换言之，她们两个被锁在这个空间里了，除非申请人申请解除封锁，或是有足够强悍的能量强行破拆，否则她们就会被困在这里。
方瑶并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她看着创世笔。
手里的创世笔是方瑶唯一的依仗，但是创世笔所剩的力量也不多了，她不确定剩下的那些能量够不够破开书局的空间封锁，万一不够，她面对婧华就完全没有还手之力了。
思索再三，方瑶咬牙放下创世笔，好像放弃抵抗了一般。
婧华有些意外地看向方瑶，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方瑶手中的创世笔上，看到光芒黯淡的创世笔，婧华了然，难怪方瑶不动了。
但很奇怪的是，创世笔已经这样了，方瑶居然一点都不担心吗？
看着方瑶毫无所觉的样子，婧华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方瑶是她一手培养起来的助手，照理说须弥史是须弥书局每个工作人员的必修课，方瑶不该不知道创世笔的能力和弊端。
创世笔的能力决定于持有者的能力，若持有者足够强大，持有者的能量可以跟创世笔相辅相成，那就没什么问题。创世笔在自身能量消耗完之后，会从持有者身上吸取能量。
除了书局创始人，书局至今没有谁的能量能够供给创世笔的。这就是为什么书局要封锁创世笔，而不是用创世笔讲述故事，因为能量不够的讲述者会遭到“神器”的反噬。
即便方瑶平素就不爱在这种文史学科上花时间，这部分知识也是作为讲述者的基本常识，况且这是须弥学院第一课最重要的内容，在六年的学习检测中占据了15%的评分比重。
方瑶不该不知道。
当初创世笔在书局创始人手中，将所谓的可以创造世界的“神”赶出她们所生活的世界，让万千世界脱离“神”的操纵，自由生长，那段历史一直被传诵至今。
书局创始人用创世笔将“神”毁灭的世界一个个复现，让里面的人以另一种形式重新生存下来。那种强大的力量，方瑶自从决定了自己的目标之后，就一直渴望着。
她不知道创世笔的力量当初是不是有限的，但如今她手中的创世笔发挥出来的力量已经是她不可想象的了。
如果没有这支创世笔，要凭借她自己去改变婧华故事的主人公，她再研究一百年都办不到。
笔里残余的力量不多了，要强行破书局的封锁也不是不可以，但很有可能会耗空创世笔里的所有能量。
如果没有创世笔，她就是任人宰割的鱼肉了。
不能用，至少暂时不能。
侯林添被逼急了肯定会发疯，到时候的场面她倒是坐得住，只是不知道婧华忍不忍心看着自己的“孩子”被折磨。
先等等，看侯林添会怎么做。
“方瑶，创世笔能量上限，是由持有它的人决定的。”婧华看着方瑶，终究还是顾念着多年相处的情谊，提醒了一句，“最初持有它的人很强大，创世笔自身的能量也很充沛。但创世笔已经很多年没有使用过了，本身力量就有损耗，在它自身能量耗尽后，它会向持有者索取能量供给。但你没有那么强大的能量，创世笔会反噬你的。”
方瑶不以为意，脸色都没怎么变。她用了那么久，创世笔都没有对她造成什么影响，反而给她带来了那么多好处，她怎么会听婧华三言两语的蛊惑。
再说了，她又不是想颠覆世界，只是想要一个成熟的故事帮她晋升而已，能花费多少能量？创始人当初用创世笔创造了万千小世界都没见创世笔力量枯竭。
若不是婧华执意要公平选举档案处处长，她也不会这样做。如果婧华把她的推举名额给自己，自己就不用盗取别人的世界了，也不用冒着风险去偷创世笔。
她原本也没想盗取婧华的故事，只是她挑了一圈，书局内参与选举的人的故事都很完整了，而且偷选举者的故事很容易造成两人都落选；可外面的故事又不一定符合要求。
只有婧华的故事世界，不参与选举，又是她最容易盗取的，偏生她还讲了一些平淡无波的故事，无趣至极。
要抄也必须大改，既然大改了，那就不算抄袭，最多算是借鉴了世界观而已。
方瑶转着笔，目光从婧华的脸上移到白玉毛笔上，又落在婧华纤瘦的指尖，其实婧华算是她恩师来着。
知道自己暂时出不去，方瑶索性就地坐下。
婧华瞥了一眼，用手中的白玉毛笔虚空一点，方瑶身边就出现了一张椅子，婧华自己旁边同样有一把椅子。
这并不是什么仙术或者魔法，婧华手中的白玉毛笔是讲述者的工具之一，书局统一命名为创造笔。
创造笔就是将世界故事转化成世界书籍的媒介，换言之那支笔类似于马良的那支“神笔”，可以将脑海中虚无的印象转化为实体，但只能在故事空间中起作用，在她们生活的现实里是没用的。
“婧华，你该知道，侯林添并不算多聪明的人，他能走到现在是因为我在他身后推着他。如果我无法给予他帮助，以他的性格会做出的事，那才是真正的灾难。他在无权无势的时候都敢偷孩子卖钱，他现在已经拥有了权势和地位……”方瑶半闭着眼睛，但快速滚动的眼珠昭示着她并没有看上去那么无所谓。
婧华端坐在椅子上，并不是很担心，“之前封锁故事，却没能封锁能量流动，让你钻了空子。可这次我申请的是空间封锁，你的能量流不出去，他们的系统没了能量供应，时间一到……就作废了。至于其他的手段，你真以为司法和执法机关都是摆设吗？”
方瑶的眼珠转动得更快了，眼睫颤动，手也不自觉地攥紧。
半晌，方瑶猛地睁开眼睛，“我的能量出不去，你留下的东西又能生效什么？”
“方瑶，我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这个世界有所谓的‘金手指’，我留给他们的能力，全都是用来防备系统的。系统没了，他们自然也不需要那些扰乱他们生活的能力。”
方瑶重新闭上眼，思索着接下来的事情究竟要怎么办。
江时眠和江和月是世界核心，只要死一个都足够世界崩溃了。
只要侯林添记得她曾经说过的话，就知道怎样破局。
这是第十一次，死了就没有重来的机会了，这也是她最后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