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秋雨不爱妆点自己。
穿衣裳看眼缘，配饰更是一律不戴。
他自己本不注重这些，梳洗完毕后挽好发髻就能出门。
奈何现在来了个柳越，不配合着梳妆就不放人离开。
又一次被按在镜台前端坐，柳越为他扎好一小节发辫并扣上玉扣，理理碎发让它们看起来更自然。
有垂坠的耳饰说什么也不肯戴，好在柳越订做了一款贴耳挂银饰。
长尾延伸至耳垂，似狐又似狼的兽颅上嵌块水滴状钴色水晶当作兽瞳。
整款银饰包裹住耳廓，居然意外贴合无缝。
耳饰挂在右侧，是单边的，左侧什么也没有。
无指手套是逃不了的。
玄色手套盖住半掌，修长好看的指节裸露在外，指甲盖莹润干净。
但这双骨节分明的手并不显得柔弱，甚至能说是正好相反。
它看起来强劲有力，危险异常。
柳越新买了不少东西，他一一翻看比对。
颈饰还是算了，想也不允许。
腰间……
他拿起一件饰品就靠过来，虚空对着江秋雨比了又比，看了又看，已经很久了。
“柳如絮，到底还走不走。”江秋雨实在是忍无可忍。
“走，当然要走。”柳越点到为止，“但这个不能忘。”
江秋雨制止住柳越伸过来的手，接过羽灵玉自己垂首系牢。
孩子不怎么愿意依赖人。
他好独立，不愧是我的好干儿。
柳越遗憾里生出欢欣。
柳如絮以前教过江秋雨羽灵玉部分使用方法，江秋雨私下也向余槿昔求教过，自己已经摸清了门路。
不用柳越开口，江秋雨跟随柳越双双举起羽灵玉，默念一串特殊符文。
只一阵雪光蒙眼的功夫，再次看清眼前时，人已然到了一处羽剑宗内部阵标。
这处阵标对标的正是羽剑宗学宫，光阵内有不少与江柳二人同到的弟子。
所有人统一穿着羽剑宗流光翎羽月白法衣，走动间翎羽光泽轮转，面光背光各有不同。
即便柳如絮身为首徒也不例外。
“今日竟是有幸，居然真是柳师兄么。”陌生声音近前，声音主人见礼。
柳越携着江秋雨回以一礼。
陌生师弟注意到柳越身边的小郎君，不由得想起流萤真人收下一位童子当关门弟子的传言。
这位小郎君莫不就是传言中的主角？
应该是了，柳师兄是出了名的独来独往，若不是师出一人，怎会带着位小郎君同来。
“这位小师弟即是玄泽长老座下小弟子吗，当真是……好生俊俏。”
陌生师弟带着三分人情世故，七分真情实感。
这个没得说，小郎君是真水灵。
玄泽长老——也就是流萤真人柳润柳如玉。
其座下的弟子四人尽是无双公子、千秋佳人。
柳越见陌生师弟惊疑打量过他们师兄弟二人，手揽过自家孩子的肩，他心中笑道:
你别怕，七长老收弟子不卡颜，卡的是命中羁绊。
这与传承有关，但那都是后话了。
陌生师弟也带着自家师尊收的小弟子。
他看看身边与江秋雨年龄相仿的小师弟，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什么，便问柳越道:
“柳师兄也是打算将小师弟送去早课？”
“那可巧，不如让他二人结伴，一路上也会少几分孤独。”
这策献得好。
柳越心想也是，自己与干儿的早课不在一个地方，不能时时看顾。
江秋雨又是第一次上早课，有人一起或许便没有那么踌躇。
柳越垂首，目光询问。
江秋雨对上目光，表示随便。
小师弟没意见，柳越又看向对面的小弟子，笑问他道:
“我家江师弟这是第一次来学宫上早课，若他有不懂的地方，能拜托小师弟替师兄指点一二吗？”
羽剑宗没人不知柳如絮。
特别是年纪小的这批弟子，心中多少都曾想着向首徒大师兄看齐。
小弟子颇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点头应下，鼓起勇气几步走去，尝试与江秋雨搭话。
二人交谈几句，江秋雨点头，小弟子要带着他离开。
但看见他的手还被首徒师兄牢牢牵着，小弟子迟疑着抬头去看柳越，欲言又止。
“那我走了。”江秋雨晃动被牵住的手。
柳越牵习惯了，也是现在才反应过来，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地松开手:
“好，下午师兄来接你。”
送走江秋雨，柳越静下来想了想，他生出个主意。
同陌生师弟交谈两句后，柳越也作别而去。
羽剑宗早课分年龄与修为进行分段教学，讲师由除七长老外的现有长老们轮流坐镇。
当然，高修为的弟子也可以在游波阁摘取鸿羽接某段的代课委托。
经由长老认证后允许代课并换取玉叶——听说代课能得来的玉叶数额还不少。
柳越找来与江秋雨同行的这个小弟子自称是家里的第十一个孩子，可以直接称呼十一郎。
他说自己生于贫苦农家，年龄大些的姊妹多数离家，虽然会不定时地纷纷寄玉叶回来，但家中孩子实在太多，生活依旧艰难。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爹娘却从未放弃让孩子们读书识字。
也是幸而自己多少有些天生慧根，居然能从千万人群中挤身师门。
羽剑宗在下修界地位甚高，可以说是万门来朝。
近百年又出了个稳坐首席的流萤真人柳如玉，便更是名声大噪。
这些年来拜师的人多到差点踏破山阶。
人多，要求自然就高，能进来的少之又少。
十一郎看起来也就十一二的年纪，即便拜的师是长老弟子，能进羽剑宗也绝非等闲之辈。
“江师弟与柳越师兄关系看起来真好。”
十一郎与江秋雨双双落座，身边不断有寻找空位的小弟子经过。
江秋雨淡笑不语。
“我一直以为首徒师兄严苛至极，冷的像冰，却不料他竟如此温和好说话。”
十一郎想起什么，兀自说道:
“还未请教江师弟具体名姓，不知是否愿意透露？”
江秋雨翻看着桌案上一本《灵气初通》，依言回答道:
“秋露携雨，名为秋雨。”
十一郎慢慢品味着:“秋露携雨……真是好意境！”
“可是你诞辰时的光景？”
人已经陆陆续续坐好，交谈声渐渐歇了。
江秋雨轻声回道:“并非，这是两亲相遇之景。”
尾音休止，便不再言语。
按理来说，今日的早课应当由排行第六的莲渡长老来讲授，但进来的却是一名身着流光翎羽月白法衣的羽剑宗弟子。
下方的小弟子们仍然端坐，习以为常。
独江秋雨与部分见过并知晓柳如絮身份的小弟子们齐齐一愣。
首徒师兄不像是会缺玉叶的样子。
十一郎惊了，十一郎回想柳越拜托自己的话顿时艳羡不已。
但他不敢扰乱早课规矩，几乎是用气音在低语:“柳师兄这也太……”
首徒大师兄没接委托，单是给六长老通禀一声，得了应允就来了。
也就是说——他无偿。
他只是想来看看自家小师弟。
柳越不是第一次当讲师，但还真是第一次讲与灵气有关的知识。
天知道，他也是最近才通过柳如絮记忆学会的。
希望一切顺利，自己不要误人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