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玉听闻此言,大吃一惊。“紫鹃?她怎么会在那儿?不是被撵出去了吗?”
茗烟不敢隐瞒,便一五一十地将自己看到的情况告诉了宝玉。
“宝二爷,小的在苏府门口蹲守了几日,亲眼瞧见紫鹃从苏府出来,穿着打扮体面极了,不像是被撵出去的下人。”
宝玉听闻,心中疑惑更甚。“紫鹃?咱们府撵出去的下人,怎么可能去别家呢?”
茗烟连忙解释道:“千真万确!小的看得真真切切,那紫鹃姑娘穿着一身水红色的绸缎衣裳,头上还戴着点翠珠钗,比在咱们府里的时候还要光鲜亮丽呢!”
“而且,小的还瞧见苏府的门房对紫鹃十分恭敬,一口一个‘紫鹃姑娘’地叫着,像是极有体面的。”茗烟继续补充道,“小的估摸着,紫鹃姑娘在苏府的地位不低啊!”
宝玉听后,眉头紧锁,心中疑虑重重。“这怎么可能呢?紫鹃一个被撵出去的丫鬟,怎会在苏府如此受重视?”
“莫非是林妹妹将她接了过去?”宝玉猜测道,“可是,林妹妹为何要这样做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心中隐隐感到不安。
“这苏旭到底是什么来头?”贾宝玉心中暗自思忖,“不仅林妹妹嫁了过去,连被撵出去的紫鹃也能去了那里……”
在他的观念里,下人被撵出去,不过是件寻常小事,值得同情,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就算他偶尔动了恻隐之心,也不过是嘴上说说罢了,真要他出钱出力帮一下,那绝对不可能。
一个主子爷,能够同情被撵出去的下人,那已经是发了天大的慈悲了。
如今紫鹃出现在苏府,让他感到贾府的权威受到了挑战。
一个被贾府撵出去的下人,怎能在别的府邸安然无恙地出现?
这让他心中很是不快。
“不行,我得弄清楚是怎么回事!”贾宝玉自言自语道。
他唤来茗烟,吩咐道:“你速去庄子上打探一番,看看紫鹃究竟是怎么回事。”
茗烟领命而去,过了几天,他慌慌张张地跑回来禀报:“宝二爷,大事不好了!庄头说,紫鹃死了!”
贾宝玉听后大吃一惊,手中的茶杯险些掉落在地。“死了?怎么死的?”
他急切地问道。
茗烟摇摇头,一脸茫然:“庄头没说,只说人已经没了。”
贾宝玉心中疑惑更甚,紫鹃身强体壮,怎么会突然就死了?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再去一趟!”贾宝玉吩咐道,“仔细问问清楚!一定要弄明白紫鹃是怎么死的!”
茗烟领命而去,这次他直接找到了紫鹃的丈夫,那个嗜酒如命的于小五。
一开始,于小五也支支吾吾地说紫鹃死了,可几杯酒下肚,他的话匣子就打开了。
“紫鹃……没死……”于小五含糊不清地说道,“被一个过路的行商……买走了……”
“买走了?”茗烟追问道,“怎么回事?”
于小五打了个酒嗝,继续说道:“说是要纳为妾室……”
茗烟一听,顿时明白了,敢情是庄头瞒上欺下,对贾府只说紫鹃死了,私下里把紫鹃卖了!
他连忙赶回贾府,将此事一五一十地禀报了宝玉。
贾宝玉听后勃然大怒:“岂有此理!贾府的下人,只有主子爷可以买卖,他一个庄头,竟敢私自把人卖了!”
他气得直跺脚,恨不得立刻将那庄头抓来问罪。
贾宝玉本想将此事告知王夫人,但转念一想,这或许是个接近林妹妹的好机会。
“茗烟,”他吩咐道,“你找个机会,私下里去见见紫鹃,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让她帮我给林妹妹带封信。”
第二日,茗烟偷偷摸摸地找到了紫鹃,说明了来意,想让她帮忙给林黛玉带封信。
紫鹃一听,顿时变了脸色,断然拒绝:“这可使不得!我如今在苏府当差,怎能再和宝二爷有瓜葛?若是被苏少爷知道了,我可吃罪不起!”
茗烟见紫鹃不肯答应,便搬出了于小五,威胁道:
“紫鹃姑娘,你可要想清楚了!
你在贾府的奴籍可是官府登记在册的,是那庄头谎报你死了,才帮你在官府销了籍契。
可是你实际上根本没死,这销契条件就是不成立的。
所以你现在其实还是贾府的奴才,算是私自逃离,若是被人告到官府,可是要治逃奴之罪的!
你那男人于小五想你回去呢,随时可以指认你是假死。
到时候,你被打死事小,还会连累苏府,甚至连林姑娘也要跟着吃官司!”
紫鹃听了这话,吓得脸色煞白,她深知茗烟所言非虚,若是真闹到官府,后果不堪设想。
思来想去,她最终还是妥协了,颤抖着双手接过信,答应把信带给林黛玉。
当晚,紫鹃挑了个黛玉沐浴更衣的时机,偷偷地从袖中掏出一封信:“姑娘,有人托我给您带个东西。”
黛玉正对着铜镜梳理着湿漉漉的青丝,闻言秀眉微蹙,疑惑地瞥了紫鹃一眼:“什么东西?谁给我的?”
紫鹃故作轻松地一笑:“您看了便知。”
黛玉接过信,信封上没有署名,只淡淡地写了一个“林”字。
黛玉心中疑惑更甚,缓缓展开信纸,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竟是贾宝玉的亲笔信。
信中,宝玉先是嘘寒问暖了几句,随后笔锋一转,直指苏旭:“那苏旭惯会花言巧语,林妹妹切莫被他蒙蔽!他年纪轻轻便脱离家族孤身一人,接近妹妹和林姑夫,定然是别有用心!”
黛玉看到此处,心中有些不悦。
她与苏旭相处多日,从未看出他有半分不妥之处。
宝玉如此诋毁苏旭,让她心中颇为不忿。
信中继续写道:“宝玉虽不才,却也懂得些许识人之术。
那苏旭满口仁义道德,实则虚伪做作,如同那涂脂抹粉的戏子,看着光鲜亮丽,内里却是污秽不堪!”
宝玉将自己比作高洁的名士,将苏旭比作爱撒谎的伪君子,字里行间充满了对苏旭的鄙夷和不屑。
信的末尾,宝玉还附上了一首诗:
金玉岂能同瓦砾,
芝兰焉能共蓬蒿。
明珠蒙尘终有日,
鱼目混珠岂长久?
黛玉看完信,脸色阴沉,将信纸揉成一团,扔在地上。
紫鹃见状,连忙上前捡起信纸,小心翼翼地问道:“姑娘,这……”
黛玉冷冷地看了紫鹃一眼:“以后不许再收这种信!”
紫鹃吓得一哆嗦,连忙点头称是。
黛玉心中烦闷,索性披上一件外衣,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任由夜风吹拂着她的脸庞。
她想起与苏旭相处的点点滴滴,苏旭温文尔雅,谈吐不凡,对她和父亲都照顾有加。
外头常有人议论,说苏旭接近她是为了图谋她爹爹的权势和自己的嫁妆,可黛玉心里清楚,这些传言不过是捕风捉影罢了。
她与苏旭相处日久,从未见过他利用林如海的人脉关系去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更没有动过她的嫁妆分毫。
她实在想不出苏旭有什么图谋不轨之处。
宝玉的信,在她看来,更像是出于嫉妒和不甘,恶意中伤苏旭。
只是第二天清晨,黛玉还未起身,朦胧中下意识地唤了一声:“紫鹃?”
想问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却无人应答。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偶尔传来几声鸟鸣。
黛玉又唤了一声:“紫鹃?”
还是没人回应。
一种莫名的不安涌上心头,黛玉正要起身,却忽然听到雪雁在门外大喊:“不好了!紫鹃投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