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旭搁下笔,细细检查答卷,从头至尾,一字一句,反复审阅,确认无误后,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他揉了揉酸胀的手腕,抬头望向窗外,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满殿内,殿试终于结束了。
他起身,缓步走出保和殿。
殿外台阶上,站着三三两两的贡士,有的在低声交谈,有的则独自沉思。
苏旭一眼便瞧见了吴论,不禁一愣。
往日里,吴论总是衣冠楚楚,风度翩翩,今日却是一副狼狈模样。
衣衫沾满了尘土,褶皱不堪,头发也有些凌乱,全然没了读书人的儒雅气度。
苏旭心中疑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吴论似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抬起头,眼神闪烁,随即又迅速低下头,避开了苏旭的视线。
苏旭本来也不是很爱管别人闲事,又见吴论神色黯然,似乎不愿与人交谈,更是不会上前打扰。
他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径直走下了台阶。
吴论望着苏旭远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他羞于启齿,难以开口。
自从上次得罪了薛家,他便被京城所有的客栈拒之门外。
薛家放出话来,谁敢收留吴论,便是与薛家为敌。
无奈之下,吴论只好在城外寻了一处村户借宿。
那村户人家心地善良,见他是一名贡士,对他很是尊敬,分文不取,让他安心备考。
只是,城外的住所距离殿试举办地的皇宫路途遥远,为了参加殿试,吴论昨夜连夜赶路,风尘仆仆,这才显得如此狼狈。
他本想今日殿试结束后,向苏旭求助。
但当目光扫过人群,看到不远处的苏旭时,他的脚步却突然僵住了。
只见苏旭一身素色长袍裁剪合身,腰间佩戴着一块青玉,通身散发的书香气息和那份清贵之姿,让他在周围人群中显得格外耀眼。
再低头看看自己,袖口磨毛,肩膀染灰,脚下的鞋还崩了线,纵然身上仍挂着贡士的名头,但此刻他已完全没有面对苏旭的勇气。
最终,他吞了吞唾沫,将原本的求助话语生生咽了回去。
他想着,自己将来是注定要金榜题名的,到时候自然会有无数人趋附奉承,何苦现在因为一时狼狈去求那苏旭?
若是苏旭将今日的事情因一时快意说与旁人听,那他的一世清名岂非皆毁于这段窘境?
尤其是想到自己以后还要与苏旭同朝为官,倘若他抓住今日狼狈的模样当做笑柄那般戏谑宣扬,哪怕只是随口一提,也足以让吴论颜面扫地,难以抬头。
他越想越觉此事万不能做,便在心中暗自提醒自己,再咬牙忍几日,等到放榜那天,风光的绝对是他吴论自己。
苏旭全然未察觉此刻吴论正兀自心生纠结,他自回到家,就被林黛玉拉去书房“审题”。
两人前后将殿试中可能遇到的重要策论问题逐一复盘,不仅在论题上钩玄提要,更是对可能的考官喜好进行了揣摩与推敲。
待复盘一轮后,苏旭索性又将自己的文章一字一句默写了出来,神情专注,颇有几分一气呵成的风流之态,看得一旁的林黛玉不禁忍俊不禁地啧啧称奇。
她一边随手拿着刚复写的文章翻阅,一边笑得眉眼盈盈道:“旭哥哥,如今我方才明白为何我爹一向断言,说你这一科必中无疑了,果然是有依据的!”
苏旭听言,抬眼坏笑:“哦?妹妹今日才懂得其中缘由?我以为你早对我信心满满,对我这一科高中抱有全然的信心呢。”
林黛玉抿嘴摇头,满脸写着顽皮又坦白:
“旭哥哥,实不相瞒,以前我只觉得你侠义为人、真诚待友,在诗书才情方面倒还有些不足。
今日看你答这策论,我才看透一事:旭哥哥你的才华,竟在于模仿能力与速度!
你只不过用了数月功夫,就将我和爹爹的文风学得了七八分,这岂不叫人汗颜!”
苏旭听罢,心中暗想:这还不是被现代高考的题海战术给军训出来的。
为了应试,自己一向只功利性学习,练字只练习馆阁体书法,写文章也只练习那些定好文风和立意的文章。
为了提高效率,他还用上了思维导图、逻辑链等工具,这才事半功倍。
思及此,他嘴上谦虚地说道:
“只是仿写而已,终究落了下乘。你和岳父大人才是真正的才华横溢,文采风流,浑然天成。”
林黛玉被他说得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只能说道:
“旭哥哥说话总是这样谨慎,凡事都要为自己留几分余地。
罢了罢了,我不与你争了!
不过我在扬州时便听爹爹说过,当今天子最喜看策论时能言实用。
旭哥哥的策论文章不仅高效,且新颖独特,我敢断言,必然能入陛下的青睐。”
苏旭闻言,也忍不住感叹林妹妹在政治上的敏锐性,又将信将疑地笑道:“既然妹妹都如此笃定,那为夫便承妹妹吉言,希望这文章能如愿让那天子多看几眼吧。”
两人谈笑间,书房里仿若夫唱妇随,气氛一片融洽温馨。
正当谈兴渐浓时,忽闻一阵脚步声接近不急不缓。紧接着,一名下人上前禀报:“少爷,贾府的琏二爷在门外,特意前来求见,不知是否现在请进?”
听得此话,屋内的二人稍一愣神,便转目相视,神色各自揣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