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旭听罢黛玉所言,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女子都喜欢在嫁妆里放几间铺子呢,只因铺子生钱快,看来这铺子也不是谁都能陪嫁的。”
黛玉掩嘴轻笑,打了他一下,嗔道:
“旭哥哥你寒窗苦读十数载,岂会懂这女子嫁妆一道。
这陪嫁铺子不仅仅会对官宦人家名声有损,而且还风险极大。
闺阁女子多不出门,怎么能懂铺子经营一道?
若是经营不善,赔了不说,还会连累夫家的名声。
那些真正高门大户的千金,谁会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哪里比得上田地收租来的稳妥,又于名声无害。”
苏旭被黛玉这一下打得心里痒痒的,他握住黛玉的手,柔声道:
“妹妹教训的是,是我见识短浅了。
黛玉妹妹现如今真的懂事了,这管家道理一套一套的,把家放给你当,我可算是放心了。”
黛玉佯怒道:“你这话说的?莫非你以前还不放心过我当家?那你准备让谁当家?从实招来?”
苏旭被黛玉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弄得有些措手不及,他连忙赔笑道:
“哪能呢?我这不是夸你管家有方,持家有道嘛!我的黛玉妹妹,如今真是愈发出落得聪慧可人了。”
说着,他轻轻捏了捏黛玉的手,眼神里满是宠溺。
黛玉这才露出了笑容,眼波流转,娇嗔道:“油嘴滑舌!就会哄我开心。”
苏旭见黛玉不再追究,心里松了口气,他拉过黛玉的手,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柔声道:
“我说的可都是真心话,我的黛玉妹妹如此聪慧,定能将咱们的家打理得井井有条。”
两人说笑了一阵子,便去休息了。
几日后,到了帖子约定好的日子,苏旭穿戴整齐后,便去赴宴。
这次宴请设在之前举子们常去的酒楼——会宾楼。
苏旭到的时候,宾客已经到的差不多了,大多是同科的贡士,彼此寒暄着。
大家都在谈论着后面的殿试,也谈论着吴论的好运气,娶了薛家小姐,以后仕途必然平坦。
苏旭听着周遭对吴论的恭维和奉承,只觉得这些人未免太过天真。
他们以为薛家是什么好去处?
只因古代消息闭塞,传播速度远不如现代发达,那薛蟠在外头打死人的事情,这些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读书人恐怕一无所知。
这些人哪里知道,薛家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外强中干,早就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那薛蟠现在还能在外头横行霸道,闹出一桩桩事来,还不是仗着王子腾给他擦屁股?
这桩婚事,表面上看起来是吴论高攀了薛家,可实际上呢?
还不是薛家急于找个未来仕途有望的女婿,日后好接替王子腾,多多帮衬那呆霸王薛蟠。
只是这薛蟠是好帮衬的吗?
一般人恐难以给他兜底,甚至还会引火烧身。
“苏兄,你也来了!”
只见吴论大步走上前来,脸上堆满了难以掩饰的欢喜,似乎满堂宾客中,唯独苏旭的到来对他最为重要,那语气颇为热切,
“今日我逢大喜,苏兄可要赏脸多喝几杯才是啊!”
只见那吴论的眼中带着几分轻慢,几分得意,又藏着一丝试探。
苏旭微微一笑,举手一个揖礼,“吴兄得遇佳偶,真是天作之合,贺喜贺喜,定不负吴兄之邀。”
那话语中虽有客套之意,但神色却始终保持平淡,既无过分的热情,也无丝毫的冷淡,仿佛只是例行对答。
吴论眉宇间的喜色更加浓郁,他今日一身鲜亮的蓝色锦袍,头戴嵌玉金冠,腰挂一只镂空玉佩,见苏旭这般平静,心中不由轻轻冷哼一声。
自从进京应试以来,他就对苏旭这个人隐隐生出一股不舒服的感觉。
这并非是苏旭的性情有什么让他难以忍受的缺陷,而是他总觉得苏旭一路走来,未免太过顺遂平安,仿佛从未经历过什么真正的挫折。
加之苏旭出手阔绰,家中似乎也颇为殷实,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富贵公子的气息,
这让他心里更加不快,他心中笃定这苏旭之所以能有今日的成就,靠的不过是一副好出身罢了。
出身世家大族,又娶了权贵之女,自然事事顺风顺水,可他到底有何过人的才华?
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轻蔑地摇了摇头。
再看看自己,虽出身寒门,需一路披荆斩棘,历经艰辛,但如今也中了贡士,同样前途一片光明,这仕途之路,未必就比苏旭逊色半分!
只可惜自己此番虽同样中榜,却仅屈居第五十二名,而那苏旭却风光无限,居然位列第七,科场得意,羡煞旁人。
从他考中会试第七的消息传出之后,众多相熟的同窗便总以仰慕的眼神注视着他,恭敬地称之为“苏兄”,而这一切在吴论看来却无非是虚张声势。
更令他难以释怀的是,他们会试前的多次姑苏举子在会宾楼设宴聚会,每每酒过三巡、诗成满堂,正酣畅之时,
苏旭总会宽袖一挥,说那整场席面皆由他买单,这副财大气粗的模样,更让囊中羞涩的吴论感到耻辱。
他记得很清楚,那时的自己,连赴京的盘缠都必须依赖姑苏几位乡绅凑助,如何能比得上苏旭的潇洒出手?
如今,吴论自觉已经苦尽甘来,不再是当日那个踌躇于席中不敢多言的穷书生,他今日特意掏空家当,选在会宾楼大摆宴席,自然也是有备而来。
此举不仅是为了庆贺自己即将订婚,更是为了狠狠向苏旭展示一番,让他知道自己已经今非昔比。
“苏兄,如今也该让我来回请你一次了!”
他笑着添了一句,语气中似乎带着点调侃,却又夹杂微妙的得意感,
“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了,我吴论今年刚中了贡士,进士也在望!再加上得了这桩好姻缘,实在是多得亲朋厚爱和上天眷顾。”
苏旭微微颔首,道:“吴兄确是大福之人,想来那薛小姐是大家闺秀,必定品貌双全,可算是郎才女貌的一对佳偶。”
吴论听了这话,心中暗自一笑,又添了几分得意。
他确实非常满意自己这位即将订婚的未婚妻的背景,据那媒婆所述,这薛家小姐不仅貌美如花,德才兼备,更是出自极有权势的家庭。
她的舅舅正是现任京营节度使王子腾,这王大人可比苏旭那岳丈家显赫得多,这般深厚的背景哪是苏旭那等人能比的?
吴论此刻心中是又感慨,又欣慰。
他觉得天意终究是站在了自己这一边,如今的他不仅在科举上渐渐崭露头角,连这桩婚姻也是鸟枪换炮,不仅有里子还有面子。
想到这,他端起酒杯朝苏旭示意,言道:“日后若有机会,还望苏兄多指教。”
苏旭只是淡然回礼,并未在意他话中隐含的深意。
吴论望着他那一贯平静的神色,心中更觉不快,转念又生出了一丝得意,暗中想着:
“日后只怕这苏旭见到我,也要头低着走路,自叹学问才识只排在我之后,仕途人脉更难与我抗衡。”
心头的优越感油然而生,他忍不住自斟自饮了一口酒,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扬眉吐气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