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他的不是小宝,而是相思子:“既然腿里有银针,只能把皮肉割开,将里面的银针拿出来,这腿才能彻底好转。”
叶存嗣脸色更加苍白,汗水更多更密,意外受伤和眼睁睁等着旁人来把自己的腿脚割开,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受。
相思子道:“公子不必害怕,我有息痛药,割开的时候不会让你太痛的。”
叶存嗣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这根本不是痛不痛的问题啊。
身为医者,相思子身上时时刻刻背着一个包袱,里面就放着各种药物和工具。
不过眼下,小宝准备的刀具看起来更好用,相思子让人去准备火和水,他要在这里给叶存嗣开刀,不过要将刀具往沸水里煮过才行。
叶青雪立即让春浅去办。
在准备的过程中,相思子给叶存嗣吃了息痛药,但叶存嗣看着那反射寒光的刀子,还是脸色惨白,嘴唇颤抖。
他挣扎道:“会不会我腿里根本没有银针呢?只是神医摸到了断骨的地方,才会那么疼?”
叶青雪道:“割开里面就知道有没有了。”
小宝点头,一本正经道:“是的,割开你不会死,但是不割开,你的腿永远废掉了,此生都不能再站起来,你好好考虑。”
连一个孩子都如此严肃,已经十五岁的叶存嗣觉得自己如果再拒绝,就显得没有男儿气概了。
他抿着唇,终究还是点点头,不过动作十分僵硬,像极了提线木偶。
可怜的叶存嗣此时尚不知晓,严肃表达要割开他腿的小宝,只是用他来校验自己的能力罢了。
如果不割开他的腿,就无法治好爹爹云濯,小宝如此想着,但他没有表现出来。
春夏秋都出去守着,小屋子里除了昏睡的云濯之外,便只留下当事人叶存嗣,叶青雪以及小宝,还有相思子。
刀子煮好时,息痛药也已经在叶存嗣体内发生作用,相思子对比着小宝画的那张图,用刀子在叶存嗣的腿上,划开了一道口子。
叶存嗣转过脸去,咬牙没看。
血水流出来,叶青雪端着蜡烛在旁边照亮,没有找到银针。
小宝握着沸水煮过的宝镊凑进来,一下子钻进划开的肉里,精准地夹住银针,将其拿了出来。
叶青雪不由得多看了小宝一眼,他的双眼居然能够透过皮肉和血水,看到里面的银针,他竟没有撒谎。
虽然早已经听他说过,但真正亲眼目睹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震惊。
相思子也愣住了,一时间不能确定,到底他是大夫,还是这个看起来才五岁的孩子,是大夫!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竟不如一个五岁孩子!
那银针头有发丝大小,两分长,如果不是放在烛光下认真地看,根本很难发现。
更何况它先前是藏在叶存嗣的血肉里面,除了走路时候疼痛难忍之外,实在难以发现它的存在。
“这里再来一刀子,把里面的银针取出来。”小宝将那根银针放在托盘上之后,转过头来对相思子说话。
相思子现在看他,就跟看神仙一样,小宝说划开哪里,他就划开哪里。
而事实上,小宝的判断是很正确的,三根银针完全地取了出来,放在托盘上,在烛光的照耀下,无比清晰。
相思子给叶存嗣上药、正骨、包扎,所有事情做完之后,叶存嗣浑身已经被汗水湿透了,就连鬓边的发丝都黏在脸上。
息痛药只是减轻疼痛而已,并不是完全感受不到疼痛,更让人心尖颤抖的是,叶存嗣清晰感受到刀子划开血肉的声音,那才叫他汗水淋漓。
看着托盘上带血的银针,他嘴唇抖动不止,脸上依旧一片苍白,他闭了闭眼睛,双手紧握成拳。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母亲带着大夫来看他的时候,并不是叫大夫给他治疗,而是趁机往他的伤口里放银针!
也只有那个时候,这些针才有机会送入他的腿部,其他时候基本没有这个机会。
母亲想让他瘸腿不说,还要他日日夜夜忍受着针扎般的疼痛,此生难以重新站立起来。
母亲……为何要如此!
为了保住叶存缙,母亲不惜让他永远做一个瘸子吗?他的人生就是要彻底为叶存缙让路吗?
哪怕兰小姐的事情,对外已经彻底了结,母亲还是要如此对待他吗?为什么为什么?!!
叶青雪见他眼底狂风起、怒火生,嘴角勾了勾,报仇路上又多一个同行之人,甚好。
“马房不适合养伤,这段时间你就住在关雎院偏房吧,我叫夏绿出去给你买一把轮椅。”叶青雪说道。
叶存嗣眼眶通红,看她一眼,嘴唇抿紧了,没有说话,也不让自己哭出来。
叶青雪叫来春浅夏绿,合力将叶存嗣弄到偏房去,春浅给他整理房间,夏绿则出去给他买轮椅。
小屋子彻底留给相思子、小宝和昏迷不醒的云濯,那匹灰狼想来当真是云濯的宠物,一直守在小屋子门口,为云濯保驾护航。
叶青雪把秋深喊过来,将周夫人给她的家将名单,递给秋深:“现在你还要外出,为我办一件事,尽量在明天中午之前,将这些人给我找来,能够找到几个算几个。”
秋深拿着名单,道:“可是小姐身边这会儿需要人,叶侍郎和崔大人很快会去而复返的,到时候太子该藏身何处?”
叶青雪笑了:“我已经给他准备好回礼,他将自顾不暇,太子在这里会很安全。”
秋深点点头,拿着名单又出去了。
七仔守在院子门口,春浅夏绿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冬白早出去了现在还未回来。
整个关雎院此时看起来,十分平静。
叶青雪回到小屋子里,小宝将云濯后脑的血块位置和大小,以及身上各处的银针,都画了出来。
血块不大,但一直没有散掉,时刻威胁他的性命。
银针很多,密密麻麻,不是叶存嗣那三根银针的数量可比的,他能够熬到现在,已经很厉害了。
相思子感觉很棘手,他如实说道:“血块在脑部,不能像切开其他地方一样将其切开,危险系数很高,很可能血块取出来的时候,他会死。
“我方才打算用银针为他散掉淤血,但是尝试了一下,不行,用银针反而让他气血阻滞。”
小宝脸色严肃:“所以只能切开,将淤血取出,否则他活不了。”
云濯一直昏迷不醒,死亡的气息似乎将他笼罩住了,小屋子里的气氛很是压抑。
叶青雪道:“切开吧,切开尚且有一线生机。”
就在相思子对云濯动刀子的时候,侯府大门打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来了,为叶青雪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