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白和白七回来的时候,带回了绿珠,以及梧桐树下那枚锈迹斑斑的银针。
老太太、闵夫人都想说话,想先发制人,叶青雪鞭子横扫出去,打在她们面前,吓得她们后退,再不敢吭声。
绿珠身体瑟缩了下,她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她见闵夫人脸色灰败如丧家之犬,就以为闵夫人谋害忠勇侯的事情,已经证据确凿了。
所以她没什么犹豫,就做了人证,证实九年前她当真看到闵夫人行凶,而后埋藏凶器的事情。
当下,算是人证物证俱全。
没有人说话了,方才质疑叶青雪诬陷闵夫人的众人,这会儿全都沉默了。
叶青雪眼眸充血,森寒目光所过所有人,眼神凌厉如刀:“皇帝的人应该快要到了,现在是不是要把闵夫人绑起来,送交皇帝的人?对她处以极刑,以慰我父亲在天之灵?!”
叶青雪浑身杀气腾空而起,如山倾倒,朝着闵夫人压下去。
闵夫人脸上再无一点血色,几乎要求饶,但忽然间,她竟转而扑向老太太,抱住老太太的腿,悲声道:“母亲,救我啊!”
叶青雪眉眼之间,闪过一丝意外。
父亲是祖母的孩子,闵夫人是祖母的儿媳妇儿,从血缘关系上看,父亲对祖母来说,比闵夫人要亲近、重要很多。
她砍断叶啸威的臂膀,祖母都对她喊打喊杀,但是闵夫人害死父亲,却转而向祖母求救?
按照正常逻辑来说,得知闵夫人杀死自己儿子,祖母应该是最先拿起刀子,杀死闵夫人为儿子报仇的那个人。
但是……但是!
老太太深吸一口气,越过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闵夫人,走到叶青雪面前来。
她竟然握住了叶青雪的手。
叶青雪一开始是想要躲开的,但是她忍住了这股冲动,她想确定老太太对父亲的真正态度。
此时此刻,她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她在忠勇侯府最大的仇人,或许不是闵夫人,而是父亲的母亲——她的祖母。
前世她因为中毒,身体状况不允许出门,而老太太常年在寺庙里礼佛诵经,彼此之间很少见面。
虽然她的确不喜老太太漂亮但刻薄的长相,但和老太太之间,的确也没什么冲突或者仇恨。
今生走到这一步,她才察觉到老太太的异样,老太太似乎对父亲死亡的真相,十分冷漠。
这不是一个母亲该有的正常反应。
难道父亲不是老太太亲生的孩子吗?
难道父亲的死亡也和老太太有关吗?
叶青雪感受着老太太的手,感受到明显纵横交错的纹路,老太太的手已经老了,但仍然苍劲有力,可见身体很是硬朗康健。
“青雪,闵氏害死了你父亲,我和你一样心痛愤怒,恨不得将她大卸八块才好!
“可她始终是你二婶,是兵部侍郎的生母,是忠勇侯府的二夫人,若此事传出去,只怕侯府的将来要毁于一旦了。
“不仅你大哥的仕途被毁,便是你姊妹们的婚事,也将受到毁灭性的打击,你父亲若泉下有知,也不会乐意看到这样的景象。
“你看这样好不好?咱们叫皇帝的人离开,不将闵氏交给官府处置,咱们用家法对她进行惩罚,直到你满意为止!
“既叫她吃了教训,又保住了侯府声誉,也能消你我心头之恨,更可以慰你父亲在天之灵,四全其美了,如何?”
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看着叶青雪,仿佛只要她点头,这件事就可以揭过去了。
叶青雪环视周围,发现这些亲人当中,无人在乎父亲真正的死亡,不管是二房,还是祖母,又或者是周夫人!
老太太又道:“你父亲虽说死得冤枉,但他到底已经死了,我们得为活着的人着想啊。”
这话让叶青雪恼怒,简直是偷换概念,她抽出了手:“如果我父亲是正常死亡,祖母可以说,为了活人,不要再沉溺于他死亡的悲伤中。
“但他是被谋害至死,凭什么不能沉冤昭雪?凭什么不让凶手受到应有的惩罚?难道为了侯府活人,就得让我父亲平白被谋害至死吗?”
老太太眼底出现一丝恼意,但是被她迅速压下了:“现在你父亲死亡的真相,不是已经被查出来了吗?
“我们也没说不处置你二婶,只是换个法子处置,保住侯府声誉而已,毕竟这忠勇侯府,是你父亲打下来的,难道你不珍惜吗!”
这话早有人和叶青雪说过。
她并不认同。
掠夺者应该将他们抢到的吐出来;杀人者应该对受害者以命偿还!
那才是真正的告慰受害者的在天之灵!
其他的不过是狡辩、是贪生、是推卸责任、是不肯承担、是不知悔改而已。
然而,周夫人此时也垂泪道:“青雪,你父亲被害死,我和你一样痛心难过,和你一样痛恨你二婶,可你也要为侯府着想,为你姊妹们着想,不要把事情做得太绝!”
叶青雪心口发冷,手脚冰凉。
“先前我和你说,闵夫人想要害死我和春夏秋冬他们,你不信,认为是我诬陷闵夫人。
“现在我把父亲死亡的真相摆到你面前,你却说我把事情做得太绝?闵夫人可是看见过你杀人了,值得你这样护着她?”
周夫人又开始恼羞成怒:“我是让你为你的姊妹们着想,若此事传出去,往后他们怎么婚嫁?”
叶青雪正要说话,老太太上前一步:“你母亲说得也有道理,总要为府中姊妹们的婚嫁着想。旁人不说,便是你,若你二婶谋杀兄长的事情传出去,你也难以寻到好婆家。
“只要你不把闵氏的罪行闹出去,祖母答应你,一定用家法对她进行严惩。还为你寻找好的婆家,但凡你看上的,祖母一定为你想方设法,直到婚事磨成为止。”
叶青雪听明白了,老太太说的是严惩闵氏,而不是要闵氏的性命。
亲生儿子被谋害至死,老太太就是这样的态度?她偏袒闵氏,偏袒得十分过分了。
其中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