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夫人看向叶青雪的眸光,痛心疾首。
见大家都散了,她让康嬷嬷扶着自己走到叶青雪面前来。
“我原先想着,你能放过你二婶一次,叫你祖母用家法严惩她也便是了,也显得你宽容大度。
“结果你竟还是亲手把她打得血肉模糊,还挑断她手筋脚筋,让她残废……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往后你还能找到什么好婆家?”
叶青雪抬起眸子,森寒的眸光朝她看过去,穿透力十足,震慑力很强。
“你夫君被害死,闵氏是杀人凶手,身为父亲的妻,你难道不想亲自杀死她,为父亲报仇吗?”
周夫人嗫嚅着嘴唇:“我自然对她的所作所为感到愤怒,但你父亲已经离开九年了,总有家法惩治她,又何必用我动手!”
“柳姨娘不过是个良妾而已,拼了一身病痛与性命,都要指证闵氏,而你,身为父亲正室,竟连个妾室都不如!”
短短一番话,又把周夫人的怒气给激出来了,抬起巴掌想打叶青雪,手腕却被捉住。
叶青雪挑眉冷笑:“父亲死去太久了,所以现在得知,他其实是被闵氏害死的,你心里也没太大波澜,只想着家法严惩闵氏就行了,对吗?
“真是痛不到你身上,你就可以站在高地上,指责别人不够宽容善良!
“总有一天,我要真切的痛苦,真真实实地降临你头上,到时候看你还能不能如今日这般宽和大度!若你还能,我便亲自给你塑个菩萨像!”
叶青雪甩开她的手腕:“不要总是试图对我动手,懦弱的人,只会对自己的子女动用武力,这是你唯一能够体验到的权力了。
“但你别忘记了,你我之间早已经一刀两断,你再不是我的母亲,周夫人!你若真有能耐,刚才应该对闵氏举起刀子,为你的夫君报仇!”
叶青雪转过身去,喊了冬白:“将此人轰出去,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她踏入关雎院一步!”
冬白立即上前,将周夫人和康嬷嬷隔开,不许她们再往叶青雪这边靠近一步。
周夫人恼羞成怒:“你是个姑娘家,你但凡有点善良和温柔,往后也不难找个好婆家,先前与定王的那桩婚约毁了,你难道不长记性吗?”
又说:“你何时才能如此不让我失望?叫你宽容些、柔和些、大度些,难道我会害你吗?”
叶青雪没有回头去看周夫人的表情,但想来一定是面目可憎的。
好在冬白办事效率很高,没多久就把她们主仆轰出门外,周夫人差点摔倒在地。
康嬷嬷扶着她,慢慢坐上藤椅,由人抬着回去,折腾了半宿,周夫人伤势越发严重,趴在床上喝了药,便起不来了,但心里还是憋了一团火。
康嬷嬷劝道:“夫人啊,请恕老奴说一句,今晚您不该与大姑娘起冲突的,她对二夫人残忍,完全是因为她爱重她的父亲啊。
“若您得她爱重,她一定也会这样为您豁出去的,老奴瞧着她是个至情至性的好孩子。”
周夫人:“我说那些都是为她好,她十七岁了,雅雅都已经确定婆家了,十二岁的妙妙都在议亲了,她还这样喊打喊杀,一点侯府千金的样子都没有,若是媒婆稍加打听,哪个好人家愿意娶她回去?”
先前她是误会了叶青雪没错,但今晚她说那些话,也真真实实是为叶青雪着想。
是叶青雪不领情,难道还怪她?
康嬷嬷道:“这话是没有错的,但是今晚大姑娘掀开侯爷当年被杀真相,她心中难过、愤怒,您身为她的母亲,理应站在她那边,与她一同指责二夫人才是!
“至于其他的,以后可以慢慢再说,也免得像今晚这样争吵而无济于事啊。
“况且,大姑娘为父报仇,手段虽然狠辣了些,可也不是不能理解,若子女对父母被害死的事无动于衷,这样的人才是真的冷漠可怕呢。”
先前康嬷嬷也觉得叶青雪心狠手辣,但从今晚的事情来看,一直是闵夫人在做坏事,逼得叶青雪不得不如此。
忠勇侯在天之灵,得知自己的大女儿,为父亲可以做到这般地步,心疼是一定会心疼的,但欣慰肯定也是欣慰的。
周夫人沉默许久,不甘心地问:“难道我今晚上真的错了吗?”
“您为大姑娘着想,怎么会错呢?”康嬷嬷安慰她:“只是要用对方法,还要看时间和地点啊。
“今晚夫人若是站大姑娘那边,只需要握住她的手,或者训斥二夫人几句,哪怕打二夫人一个耳光,也比说出那些话,要有用得多。”
周夫人抿住了嘴唇,没有说话,把脸别到另外一边去。
叶青雪从小不在她身边长大,又背着刑克姊妹的名声,她对这个女儿实在很难亲近得起来。
而且,叶青雪那火爆脾气……
真的让人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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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风从脸颊上轻轻拂过,叶青雪走在后院的小径上,忽然感到无比的疲倦,她停下脚步,仰头望着苍穹之上弯弯的月亮。
月华如水,众人退去之后的关雎院,安静异常,仿佛能够听到月色流淌的声音。
她太累了。
这两天的事情,让她筋疲力竭,只是从东厢房走到这里,她就感觉用尽了全部力气。
站不动了,血液在胸腔处翻滚,她终于控制不住,呕出一口血来,把嘴唇染成殷红的颜色。
她想要擦掉,但是身体晃了晃……
云濯站在门边,看到这一幕,微微皱眉,她不会那么没用,真的晕倒吧?
结果下一瞬,他眼睁睁看着叶青雪“砰”地倒在地上。
云濯:“……”
他大步过去,蹲下来探向叶青雪的脉搏,面具下的眉头皱得更深。
她脉相十分紊乱,好像有一团火在她体内横冲直撞,而她身体虚弱到根本承受不住,仿佛要爆裂开来。
正准备喊来灰七把她带走,请相思子过来,此时却有一阵风忽然从院子里飘过,带着异样的香气……
云濯浑身一僵,猛地屏住呼吸,顺便捂住叶青雪的口鼻,到极限了才松开手,大口大口地呼吸。
云濯感到一阵眩晕,他发现叶青雪昏睡得更沉了,刚才那股香气果然很怪异。
他立即下令:“七仔,去看看是什么脏东西掠过去了!”
灰七从黑暗中跃出来,追着那道影子去了,是忠勇侯府其他院子的方向,会是什么?
与之同时。
叶存缙还忍着膝弯的痛,在侯府门口劝说皇帝派来的人——大理寺各位大人回去。
幸好敏知从定王府请了家臣来,有定王府的人施压,大理寺的人才肯离开。
但他们不忘记暗示叶存缙,回头记得给银子,明日记得自己入宫去请罪。
送走他们,叶存缙松了口气,可定王府的家臣却走上前来,给叶存缙送了一张请柬。
“我家殿下的伤势好得差不多了,特邀二姑娘明日出门游玩,他已经命人安排好船只,准备游湖,明日一早,定王府的马车亲自过来接二姑娘。”
叶存缙拿着请柬,像是拿着烫手山芋,因为他想到了叶雅冰那张伤疤纵横交错的脸。
如果被定王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