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雅冰如同败兽,见到叶青雪,竟本能地往后退却两步,似是想起什么才猛地停下来,怒问:“叶青雪,你拦住我的路,是想干什么!
“我可没有犯罪杀人,你若是敢杀我,这侯府嫡长女你也别想做了!”叶雅冰色厉内荏。
多次和叶青雪“对战失败”,且毁容给她造成了严重的心理伤害,叶雅冰是真的打心底里对叶青雪感到害怕了。
叶青雪一身冰蓝色衣裙,夕阳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让她看起来既缥缈如仙却又冰冷如霜。
“父亲是被闵盈盈害死的,此事你已经知晓,为何还要认贼作母?”
这真是个愚蠢至极的问题,叶雅冰冷笑:“父亲爱的只有你这个乡下村姑,他可从来没有爱过我这个女儿,只有二婶,将我当成掌上明珠。”
叶青雪道:“如果当年父亲没有被害死,九年时间,他还有很多次机会为大周朝立下战功,以父亲的能耐,只怕现在已经被封为国公爷,而不只是一个忠勇侯。”
叶雅冰疾言厉色:“你想说什么!”
叶青雪淡淡道:“若父亲当年没有生命垂危,皇帝也不会下旨赐婚。我将一直在景州庄子长大,即便家族为我寻一门亲事,大概也只是寻常人家而已。
“但是你不同,若父亲被封国公爷,你便是国公府的长房小姐,身份比现在更尊贵。
“不管你和定王还是其他哪个王爷情投意合,婚事都不会受阻,只会被祝福、被成全!便是你想嫁给太子,也不是什么难事。”
叶雅冰愣了一下,她原本的身份,竟可以更尊贵吗?哪怕想要嫁给太子也轻而易举么?
好像是的,如果父亲活着,立下战功无数,叶青雪所说的,不是没有可能!
叶青雪继续道:“你我姐妹之间,也不会因为定王殿下而反目成仇,你不会想要杀死我,而我也不会因为反抗而毁掉你的容颜。”
叶雅冰双手紧握成拳,咬牙切齿。
毁容两个字,不管什么时候什么地点,都是她最最最深的痛,任何人提及都不行。
更何况现在提及此二字的,还是叶青雪这个始作俑者?
叶雅冰正待发怒,叶青雪话锋忽然凌厉起来:“但是闵盈盈杀死了父亲,害得父亲的战功被迫终止在九年前,害得我们侯府无法继续往上走一步!
“区区定王殿下而已,居然害得你对我下狠手,而我毁掉你容颜!这一切,都是拜闵盈盈所赐!如果没有她,侯府不会止步于此,你我也不至于此!”
叶雅冰浑身一震,她如今的下场,竟是二婶造成的吗?
她不肯相信,当下怒喝:“叶青雪,你个贱人,你在挑拨离间!”
叶青雪不怒反笑:“好啊,你就当我在挑拨离间。不过你想想,父亲被闵盈盈害死,为的什么?你不是闵盈盈肚子里出来的,她却对你很好,又为的什么?
“很简单啊,她杀死父亲,父亲膝下没有儿子,叶存缙便被过继到父亲膝下,主持父亲葬礼,并且顺理成章袭爵,闵盈盈害死父亲,就是为叶存缙夺爵。
“至于闵盈盈对你好,是为了把你磨成利刃,用来对付我。整个侯府便都是她说了算。
“你是她的棋子,一颗很好用的棋子,可笑的是,你还以为她对你真心实意。我言尽于此,爱信不信随便你。”
叶青雪干脆利落地说完,转身就走,留下叶雅冰站在原地狂怒。
她浑身发抖,咬牙切齿道:“寒玉,你怎么看待那贱人所说的话?”
寒玉蹙眉沉思片刻,试探性地说道:“二姑娘,奴婢以为大姑娘所言……有几分道理。”
叶雅冰又扭头去看涂嬷嬷:“嬷嬷你说呢?”
涂嬷嬷连忙低头:“二姑娘,老奴不知道……但是,大姑娘的话,也不是一点可能性都没有,忠勇侯的确骁勇善战,若不是英年早逝,或许真有可能被封国公爷。
“昔年在忠勇侯旗下的李将军,不就是五年前平定叛乱之后,被封为卫国公的吗?”
叶雅冰浑身冰冷,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连父亲旗下的将军,都可以被封为国公,那她父亲岂不是更有希望?
可惜父亲早早被害死了。
她的身份本可以随着父亲的战功水涨船高的,她本可以随意挑选夫君的——哪怕对方是个王爷,也不难。
但是,但是,都因为二婶害死父亲,让她想要嫁给定王都变得如此困难,甚至现在还毁容了。
叶雅冰抬手摸向自己的脸,上面凹凸不平,难道都是二婶造成的吗?
她真的只是二婶手中一把、戳向叶青雪的锋利刀子吗?二婶对叶存嗣根本不好,却对她很好,难道就因为她有用吗?
涂嬷嬷小心翼翼地道:“二姑娘,太阳下山了,外头风冷,咱们赶紧走吧。”
“走去哪儿?”叶雅冰浑身戾气满满,眸子阴毒地看着涂嬷嬷,仿佛涂嬷嬷才是那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涂嬷嬷更加紧张了:“不是说了去……去找闵夫人说说话么?您先前遇到什么烦心事,去找闵夫人开解,没多会儿也便好了。”
叶雅冰“啪”的一下,忽然给她一个耳光,厉色道:“要去你自己去吧,她是你主子还是我是你主子?混账东西!”
叶雅冰转身往回走,此时的她一点都不想见到闵夫人。
「或许将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不想再见闵夫人。」暗处,云濯目睹这一切,心里如此想着。
叶雅冰或许不会轻易相信叶青雪的话,但叶雅冰会思考,思考之后就会觉得,叶青雪说的情况很有可能。
再加上有卫国公做比较,那叶雅冰更会觉得,忠勇侯被封国公是迟早的事。
况且,叶雅冰现在的境况很不好,毁容严重,神医也束手无策,无情果又被抓走了,问斩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她的愤恨需要宣泄口,可她又不是叶青雪的对手,因此随着时间的流逝,闵夫人就会成为她愤恨的出口。
骑在灰七背上的小宝,疑惑道:“娘亲看着不像是要和她修复姐妹之情的样子,倒像是真的在挑拨离间,好像还有落井下石……
“娘亲既然这么痛恨她这位妹妹,为什么不直接弄死她呢?难道娘亲对这个恶毒妹妹,还抱有期望吗?还渴望她的亲情吗?”
云濯声音清冷:“因为叶雅冰是你娘亲用来对付定王的棋子,所以现在还不能将她弄死。”
“嗯?”小宝稚嫩的声音,发出浓浓的疑惑:“父亲快给我讲讲,娘亲到底想要怎么样?”
云濯揉揉他毛茸茸的脑袋:“定王大婚那天你就知道了。”
小宝却说:“定王大婚,至少还有几个月时间,我活不到那个时候。”
云濯剑眉微蹙,转头去看他。
却见小家伙神色认真平静,好像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而已,不像是故意说些骇人听闻的话,吸引大人的注意力。
不过云濯还是说道:“听说孩子在换牙齿之前,说的话都很灵验,所以你不要乱说话。”
小宝却只是笑。
仿佛刚才说的不是什么严重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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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青雪没有回去关雎院,而是去前院接了皇帝的赏赐。
送走宫里的人后,她便叫冬白抱着一箱金叶子,往绛芸轩而去。
扈嬷嬷拦住她的路,神色倨傲:“二夫人已经睡下了,大姑娘请回吧。”
叶青雪仿佛没听见:“劳烦扈嬷嬷将绛芸轩里,所有伺候的人都喊过来。”
扈嬷嬷不动,下巴高高扬着:“这里不是关雎院,我老婆子是伺候二夫人的,大姑娘还使唤不动我!”
叶青雪目视前方,没看扈嬷嬷一眼,只轻声道了句:“是吗?”
扈嬷嬷冷哼一声。
叶青雪道:“白七过来,尝尝扈嬷嬷的血,是冷的还是酸涩的?”
扈嬷嬷吓住,猛地当后退一大步。
而白七高大的身子已经来到她面前,扈嬷嬷脸色煞白:“老奴这就去请人,大姑娘稍等!”
不多时,绛芸轩里的下人,全都聚到正院里,叶青雪站在他们正前方的台阶上。
冬白抱着一箱金叶子,站在她身旁。
叶青雪道:“从今往后,忠勇侯府再不是二夫人闵盈盈当家,你们谁不想在绛芸轩伺候的,站出来,我给你们安排去处,还一人一把金叶子。”
扈嬷嬷大惊失色,立即道:“大姑娘,不可如此啊,您已经将二夫人打成残废,她身边不能没有人伺候啊!”
叶青雪对着她笑,笑意森寒。
她父亲被闵盈盈害得失去性命,尸骨早已化为黄土,但是闵盈盈哪怕残废了却还活着,她凭什么让闵盈盈得到无微不至的照顾?
虽然闵盈盈失去了四肢,但只要这些丫鬟小厮婆子还在,他们就都是闵盈盈的四肢,替闵盈盈跑腿做事,她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叶青雪抓了满满一把金叶子,声音冷若冰霜:“不愿意离开的,站着别动,愿意离开的,这把金叶子送给第一个走上前来的人!”
从昨晚到现在,闵盈盈残废不过一天时间而已,便有那等敏锐的人察觉到,往后侯府不可能再是闵盈盈掌管。
不过二姑娘和定王有婚约,二夫人向来与二姑娘亲如母女,他们还得观望观望,所以今天伺候得很是尽心尽力。
但是现在天黑了,二姑娘没有来探望,有些人心里觉得情况不太妙,现在叶青雪又在这里施压——
未来太远太渺茫,还不如抓住当下的钱财,一把金叶子够他们干很久了。
而且大姑娘说了,会重新安置他们。
当下就有人计算了得失,迅速上前,是一个小厮,他说:“听凭大姑娘差遣。”
叶青雪把满手的金叶子,放到他手上。
接二连三的人走上前来。
扈嬷嬷气得快要喘不上气:“你们……你们简直是叛徒!”
有个丫鬟顶了回去:“我们在哪儿做事都是为赚钱而已,怎算得上背叛?若二夫人日后依旧掌家,依旧给我们发放月银,我们还是会为二夫人办事。”
三五个人跟着附和。
最后,只剩下扈嬷嬷和红珠没走。
箱子里所剩的金叶子也不多了,叶青雪抽出腰间盘着的鞭子:“花银子请你们不走,那我只能用鞭子来‘请’了!”
“二姑娘做了定王妃之后,一定不会放过你的!”扈嬷嬷外强中干。
叶青雪一鞭子挥出去:“你们二姑娘,不会再踏入绛芸轩,若有朝一日她真的来了,也只是为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