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消散的最后一刻，整个宇宙陷入了诡异的静止状态。
李牧站在神界入口处，看着眼前凝固的雷云。那些原本咆哮着要将他撕碎的紫色闪电，此刻如同被冰封的毒蛇，一动不动地悬挂在半空中。他伸出手，触碰其中一道闪电，指尖传来细微的刺痛——时间并非完全停止，而是被减缓到了近乎静止的程度。
\"七十二小时...\"李牧喃喃自语，感受着体内《道德经》文字如活物般在经脉中游走。林雪燃烧自己换来的时间，每一秒都珍贵如命。
他抬头望向神界深处那团旋转的混沌光芒——道祖主脑所在的核心区域。原本密不透风的天道盟防线，此刻因时间冻结出现了细微的裂缝。
\"走！\"李牧身形化作一道流光，朝着裂缝疾驰而去。
穿过裂缝的瞬间，世界天旋地转。当李牧再次站稳时，发现自己站在一座巨大的青铜门前。门上刻满了熟悉的文字——正是《道德经》的全文，但排列顺序却与他记忆中的完全不同。
\"这是...\"李牧伸手触碰青铜门，那些文字突然活了过来，如蚂蚁般爬满他的手臂。
剧痛袭来，李牧闷哼一声，感觉自己的记忆被粗暴地翻动着。童年时在道观扫地、第一次修炼出真气、与林雪在桃花树下的相遇...所有记忆如走马灯般在眼前闪过，然后又被打乱重组。
\"记忆验证程序。\"一个冰冷的声音在虚空中响起，\"非系统原生个体，禁止进入核心区。\"
李牧咬紧牙关，强迫自己集中精神：\"道可道，非常道...\"
《道德经》的文字从他口中涌出，与青铜门上的文字碰撞、交融。两种版本的经文在半空中纠缠，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警告！检测到矛盾指令集！\"那个声音变得急促，\"启动清除协议！\"
青铜门上的文字突然变成血红色，化作无数细小的刀刃向李牧射来。他迅速结印，一道金光屏障在身前展开。刀刃撞击在屏障上，发出雨打芭蕉般的密集声响。
\"老子说过，\"李牧额头渗出冷汗，\"'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
最后一个字吐出，所有血色刀刃突然停滞，然后如沙粒般散落。青铜门发出沉重的轰鸣，缓缓开启。
门后不是李牧想象中的控制中心，而是一条由记忆碎片构成的走廊。两侧墙壁上流动着无数画面——有些是他亲身经历过的，有些却陌生得令人心悸。
\"记忆迷宫...\"李牧谨慎地迈出第一步，\"用我的过去作为防火墙？\"
他刚踏入走廊，最近的几幅画面突然扩大，将他吞没。
***
李牧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站在青云宗的山门前。这是他被逐出师门的那一天。年轻的张天师手持拂尘，面无表情地宣布着判决。
\"弟子李牧，偷学禁术，违反门规，即日起逐出师门！\"
与记忆中不同的是，这次张天师说完后突然露出诡异的微笑：\"你为什么不反抗？明明那时候你已经掌握了《道德经》第一章的力量。\"
李牧心头一震。这个细节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
\"因为...\"李牧看着年轻的自己跪在地上，拳头紧握却最终松开，\"我不想伤害同门。\"
张天师的笑容扩大了：\"第一个测试通过。记住这个答案。\"
场景突然扭曲，李牧又被抛入下一个记忆片段。
***
这次是桃花林。林雪背对着他站在树下，粉白的花瓣落在她乌黑的长发上。李牧的心脏猛地抽紧——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的场景。
\"雪儿...\"他不自觉地呼唤出声。
林雪转过身，但她的脸却是一片空白，没有五官。\"你为什么没能救我？\"她的声音从虚无中传来，\"那时候你已经可以对抗天道盟了。\"
李牧如遭雷击。这是他最深的梦魇——林雪被天道盟带走时，他因为闭关突破而迟到了一步。
\"我...\"李牧的双手颤抖着，\"我以为还有时间...\"
\"时间？\"空白的面孔突然贴近，\"系统最不缺少的就是循环的时间。你只是害怕面对真正的敌人。\"
李牧猛地后退一步：\"你不是林雪！\"
\"我当然不是。\"空白面孔突然裂开，露出里面闪烁的数据流，\"我是你记忆中的愧疚。第二个测试...勉强通过。\"
***
场景再次变换。这次李牧站在一片虚无中，面前悬浮着一面巨大的镜子。镜中映出的不是他的倒影，而是一个正在编写代码的程序员。
那人抬起头，与李牧四目相对。李牧倒吸一口冷气——镜中人有着与他完全相同的面容，只是更加沧桑，眼睛深处是万年孤寂的冰冷。
\"终于见面了，我的过去。\"镜中人放下手中的键盘，身后的屏幕上滚动着无数修真世界的代码，\"我是你，也是道祖。\"
李牧感到《道德经》的文字在体内疯狂翻涌，似乎在回应镜中人的存在：\"这不可能...道祖是系统的创造者，而我...\"
\"而你只是系统中一个变量？\"镜中人——道祖轻笑一声，\"我们创造了这个递归宇宙来寻找对抗熵增的方法。每次循环都会产生一个'李牧'变量，但只有你走到了这里。\"
他站起身，穿过镜面来到李牧面前。随着他的接近，李牧感到自己的记忆被不断翻动，最深处的秘密无所遁形。
\"第9999次循环。\"道祖叹息道，\"前9998次，你都选择了放弃。有时候是为了林雪，有时候是为了所谓的天下苍生。但这一次不同...\"
他伸手点在李牧眉心，一段陌生的记忆涌入——未来的李牧站在宇宙尽头，看着万物归于热寂，绝望地启动了这个修真模拟程序。
\"我们创造这个系统，是为了找到超越熵增的方法。\"道祖的声音变得沉重，\"但代价是所有生灵都成为实验品。现在，系统已经失控，鸿钧只是执行最初指令的傀儡。\"
李牧头痛欲裂，无数矛盾的信息在脑海中碰撞：\"那我应该...修复系统？还是摧毁它？\"
\"选择权在你。\"道祖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但记住，无论你选择什么，林雪都已经...\"
他的话没能说完。整个记忆迷宫突然剧烈震动，四周的画面开始崩溃。道祖的身影如烟雾般消散前，李牧看到他嘴角浮现出一丝解脱的微笑。
\"警告！系统崩溃加速！剩余时间：11小时23分钟。\"虚空中的声音变得扭曲。
李牧跪倒在地，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他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不...还有办法...\"他强迫自己站起来，\"林雪牺牲自己不是为了让我在这里崩溃的。\"
就在此时，一点微光从他胸口浮现。那是林雪消散前留下的最后一滴眼泪，此刻正散发出柔和的蓝光。
\"牧哥...\"一个微弱如蚊呐的声音在他心底响起，\"情感...不是系统的漏洞...是更高维度的代码...\"
李牧瞪大眼睛，突然明白了什么。他擦去脸上的泪水，朝着正在崩塌的记忆迷宫深处冲去。
\"我要改写规则！\"他大喊着，《道德经》的文字如金龙般环绕周身，\"'有物混成，先天地生'！\"
随着这句真言出口，崩溃的迷宫突然凝固。一条由星光铺就的道路出现在李牧脚下，通往神界最核心的区域。
在那里，等待他的将是最后的抉择——是成为新的道祖维护这个递归宇宙，还是彻底打破循环，解放所有被困在系统中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