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 阿月……”
沈昭明额头抵着她染血的眉心,双手紧紧地抱着江微月,手臂上的肌肉因用力而紧绷,却仍止不住地微微颤抖。他的嘴唇毫无血色,微微颤抖着,每吐出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双眼紧闭,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划过他那满是血污与疲惫的脸颊。
曾经冷峻的面庞此刻写满了痛苦与绝望,平日里坚毅的龙族冷硬声线此刻碎成了沙砾。
“你答应过要带我回现世看山茶…… 要教我煮焦糖莲子……”
他一遍又一遍地呢喃着,声音带着哭腔,像是在祈求,又像是在回忆那些美好的约定,生怕一停下,江微月就会彻底离他而去。
江微月睫毛忽然颤了颤,虚虚勾住他衣襟的手指被黑气侵蚀得近乎透明。她意识模糊,心中满是苦涩与不甘。
“阿昭…… 我好累,感觉自己快撑不下去了……” 她在心底无声地诉说着,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剧痛,但只要想到沈昭明,她又有了一丝坚持的力量。
她知道自己这一倒下可能就再也起不来了,可面对这无法抗拒的命运,她满心无奈,只能在心里默默向沈昭明道歉。
一滴龙泪砸在她眉心,鎏金光晕如残烛骤亮。怀瑾见状,立刻施展水雾之力,小心翼翼地护住江微月的心口,试图稳定她紊乱的气息。他眉头紧锁,神情焦急。
“事不宜迟,她的情况危急,赶紧回云麓,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说着,他眼神坚定地看向众人,手中的动作不停,准备随时带着江微月离开。
“让路!”
明河一声令下,云麓诸位立刻行动起来。玄霜迅速收起魂铳,跑到机关鹤旁,帮着青衡调整机关,准备让飞行法器尽快启动。楚晏舟则全神贯注地用星砂测算路线,指引众人前行的方向。
青衡双手飞速操作着机关,将机关鹤残骸拼凑得更加稳固。而沈昭明抱着江微月,在众人的簇拥下,快步走向飞行法器,每个人的眼神中都透着焦急,一心只想快点将江微月带回云麓救治。
明河霜华剑气冻住欲言又止的鲛王,玄霜魂铳扫开围拢的鲛群。楚晏舟星砂开路,青衡红着眼将机关鹤残骸拼成浮台。
秋棠跪坐在江微月身侧,赤晶露混着泪珠滴入她干裂的唇缝:“《燃魂篇》第七百二十条…… 以愿力为引…… 微月姐姐你撑住啊……”
新生珊瑚林中,万千鲛人浮上海面。他们神色庄重而虔诚,每一个人的眼中都闪烁着敬畏与祝福的光芒。掌心托着荧光莲苞,莲苞散发着柔和的蓝光,与周围的海水相互辉映,如梦似幻。潮汐符文自海底升腾而起,仿若灵动的蓝色丝带,在海水中交织缠绕,将残存的魂魄碎片汇成星河。
兰泽立于浪尖,身姿挺拔却难掩疲惫与担忧。他手中的银针北斗阵碎而复凝,闪烁着微弱的光芒。海风轻轻吹过,撩动着他的发丝与衣袂,他深吸一口气,大声喊道:“东海子民,送莲主 ——” 声音坚定而有力,在海面上久久回荡。
周围的海水在荧光莲苞和潮汐符文的映照下,呈现出五彩斑斓的颜色,如梦如幻。那些原本被蚀毒污染的鱼群,此刻也围绕在鲛人们身边,似乎也在为江微月送行。
“归云麓!”
沈昭明抱着江微月踏上浮台,云麓众人纷纷登上飞行法器,准备启程返回云麓。而鲛人们依旧静静地浮在海面上,目送着他们远去,直到飞行法器消失在海天相接的尽头,他们才缓缓沉入海底,心中默默祈祷着江微月能够平安无事。
飞行法器冲破海面时,朝阳正撕裂云层。
舱尾处浪声呜咽,沈昭明将江微月裹在玄色龙纹大氅里,臂弯如铁铸般紧扣。晨光自舷窗斜斜切进来,将龙尾鳞片染作鎏金血色,逆鳞锁链却如霜打的藤蔓,鎏金链纹正以极细的裂纹寸寸崩解。他垂首望着怀中人,赤金龙瞳里血丝如蛛网蔓延,指尖抵住她心口莲纹,本命精血化作淡金细流源源注入,却在触及魂魄裂隙时被黑气绞成齑粉。
\"且莫白费力气。\" 怀瑾素手翻飞间,九根星砂银针悬于江微月百会穴上方,针尾月贝珠映着晨光流转出粼粼波光。她广袖上鲛绡纹路随动作泛起涟漪,雾刃在掌心凝成又碎开,\"地脉蚀日矿毒已入三魂,寻常符水不过螳臂当车。\"
话音未落,舱内骤然腾起水雾。江微月苍白面容泛起诡异青灰,锁骨处并蒂莲纹裂成蛛网,每道黑痕蔓延时,沈昭明腕间锁链便发出濒临断裂的哀鸣。他忽以龙齿咬破舌尖,混着心头血的咒言化作金纹在两人周身游走,正要结成逆鳞换命阵时 ——
\"休要造次!\" 怀瑾指尖银针如电射向阵眼,九枚月贝珠同时迸出月华,强行打断术法,\"你想让她醒来发现自己害了龙族少主?\"水雾中浮现江微月残存的意识碎片:少女在云麓书院揪着沈昭明衣领怒斥\"谁要你以命换命\"的模样。
沈昭明浑身剧震,龙尾鳞片簌簌坠入江涛。忽觉掌心被轻轻勾住,江微月染着青灰的指尖正无意识揪着他染血衣襟,干裂唇间溢出极轻的 \"冷\" 字。
他喉间溢出破碎龙吟,将大氅裹得更紧些,龙鳞甲胄却在这时片片剥落,露出心口被黑气侵蚀的暗红纹路。
怀瑾将最后一枚银针扎入璇玑穴,指尖结出繁复水诀:\"用你的心头血引地脉寒泉,我以东海冰魄镇住蚀日毒。\"
他素白长衫浸满水汽,广袖翻涌间,无数细小冰晶在江微月周身凝成莲花状结界。沈昭明依言咬破心口,血珠滴入她唇间时,龙瞳映出漫天飘落的金色星砂 —— 那是千年修为在共生契约中化作的引路灯火。
下方海域忽然亮起连绵光点。潮汐符文自海底升腾而起,如灵动的蓝色丝带交织缠绕,将残存的魂魄碎片汇成星河。鲛人族浮于浪涛间仰首,掌心托着的荧光莲苞随螺音绽放,与珊瑚宫残余的守护阵法共鸣。
王后广袖挥出玄妙轨迹,整片东海骤然澄澈如琉璃。那些被净化过的地脉灵力从四面八方涌来,竟在日光下凝成横跨千里的莲桥。细看便会发现,每朵莲苞中心都裹着一粒星砂——正是先前潮汐符文收集的魂魄碎屑。
\"潮生阵竟还有这等妙用...\"
怀瑾眸光微动,水雾裹住江微月心口,将飘来的星砂小心引入莲纹裂隙,\"以全族愿力为舟,载魂归岸——这是鲛人族最重的礼。\"
青衡的机关镜突然嗡鸣,映出惊人之景:莲桥随着飞行法器移动而蜿蜒生长,珊瑚枝桠间不断析出新的星砂。原来鲛人们并未离去,他们沉默地潜游在深海,持续催动潮汐阵法收集散落的魂魄之力。
直到飞行器消失在海天交界处,王后才停止结印。荧光珊瑚缓缓沉入深渊,而最后一缕星砂,正穿过云层没入江微月眉心。
下方海域忽然亮起连绵光点。
鲛人族浮在浪涛间仰首目送,掌心莲苞随潮汐螺音次第绽放。王后广袖一挥,整片东海骤亮如白昼,荧光珊瑚竟在日光下凝成一道横跨千里的莲桥。
青衡突然扑到舱边,机关镜对准海面:\"你们看!那些光在跟着我们!\"
星砂凝成的莲桥竟随法器移动蜿蜒生长,每一朵莲苞都映着江微月残存的生息。
明河抱剑立于船首,霜华剑气在云层刻出冰径。
而沈昭明的白发被海风扬起,龙族永不低垂的头颅深埋进江微月颈窝。逆鳞锁链崩裂的脆响混在风里,像一场无人听闻的恸哭。